在一個忙碌的工作日,許久不聯系的老同學微信發來幾張照片,問我還記得這里嗎,配圖是我們曾經住過的胡同。那是我學生時代住過的地方,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14年。我跟老同學也有6年時間沒見。有時候就會有點矯情,其實自己本身并不是經歷過滄桑歲月的人,但就愛張口閉口的談曾經。
我跟楊婷是初中同學,是我在搬到那座小城后認識的第一個真心待我的朋友。
我那時候是農村搬過去的,對于一個鄉下娃娃進城,大家都是互相看,你看這個世界原來如此美好,別人看你一身泥土怎么那么邋遢。老房子是胡同式平房,一戶一戶的挨著。有點類似于韓劇《請回答1988》的感覺,但我的“雙門洞”生活可沒有電視劇里那樣相親相愛的街坊故事。每天被人用粉筆在自己家大鐵門上寫“外來戶”三個字。夏天,大人小孩在我們家門口嗑瓜子納涼,一地的瓜子皮。父母沒文化,為了給我賺學費,要去親戚家工廠做最底層的工人,搬水泥。我成績也差,沒有朋友,只能形影單只上學放學。初一,楊婷跟我同班,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啥人干啥職務,各科成績都牛逼炸了的楊婷是班里的風云人物。不知道你們的學生時代是不是也流行著一個不成文的規則,就是好學生享受各方面的寬容,差生總會受到莫名的鄙視,例如同一道題好學生做錯老師不說話,差生就能到門口站一節課。例如忘帶作業,好學生老師會說下不為例,差生所有白眼對你翻上天。一次我因為忘帶作業本被數學課代表罵的時候,楊婷替我解了圍。
?“你是住在羊步嶺吧?我在6胡同,你是7胡同的吧?”下課后楊婷對我說。友情很簡單,別人的一句話一個舉動就會讓你心生感動,她對我說之所以幫我解圍,是因為她也是從外地搬過來的,知道融入不了集體的那種感覺。漸漸地我們開始熟悉起來,一起上學放學,誰出門早會在胡同口等著誰。暑假我們一起去補習班,寒假一起做作業,過年去對方家里拜年,這在我的意識里可是友情的最高榮譽。攢壓歲錢給對方買生日禮物,親手疊小星星,迷戀F4,專門買封面是少女現在看來油膩的要命的筆記本,寫下對對方的祝福。初二,我們分了班,課業緊張了起來,晚自習的時候我會拿著不會的習題讓楊婷給講題,雖然該不會還是不會。周末,各自拿著家里的瓶瓶罐罐去郊游放風箏,下河摸魚,買一樣的衣服。她告訴我她喜歡他們班一個叫梁文繼的男孩子,我們兩個躲在被窩分析對方是不是也喜歡自己,有段時間我幾乎是住在了她家。友情是簡單的啊,跟一個人好就住進她的家里。陽光燦爛,青春美好,以為小美好的日子會永遠繼續下去,可初三下學期,楊婷辦理了轉學,因為學籍問題,她需要回老家考學。那是一個周四的下午,她來教室給大家道別,那會的青春躁動,誰喜歡誰,吃瓜群眾比柯南判案還認真。起哄下,她曾經喜歡過的男孩子梁文繼跑出去送她。坐在隔壁教室里的我因為還在上課,只能通過窗戶看著走向學校大門口的兩個人。那是一條長長的街道,炎炎夏日,烈陽穿過樹蔭在地面投射了斑駁的痕跡,知了吱吱的叫個不停,少男少女并肩走著,畫面很憂傷,像泛著微黃色調的老電影。那是我最后一次見楊婷,在那個手機不普及,QQ還在摸索階段,我們就這樣斷了聯系。不久,我的中學時代也停止了。說著常寫信聯系,說著假期她會回來我們在一起聊天。但,曾以為堅固的友情最終還是抵不過時間,像記憶會消失,像人會長大。
后來我們各自上了高中,我去了一個三流學校,楊婷考上了家鄉最好的高中。我知道她在外省依舊過得很好,成績同樣名列前茅,還有了一個喜歡的男孩子。
在后來,政府拆遷了胡同,我們各自收到一筆不菲的現金后搬去了樓房住。搬家后我再也沒有去過那里,直到現在,我跟楊婷也再也沒有見過面。
久別后的重逢是個概率,世人并不全都有這個幸運。
從此,天各一方,各自忙亂,各自成長。
我在QQ空間上知道她跟大學認識的男孩子結了婚,沒有留在她的家鄉,在我們老家的省會買了房子,做了設計行業,去年生下了女兒。
手機從直板變成了智能,QQ流行又沒落,通過好友推薦,她加了我的微信,時間顯示2015年8月。
老房子里有我的青春歲月,雖然我的性格很孤僻,但楊婷以朋友的身份,擁抱了我灰暗的時光。只是遺忘是一個很美好又很殘酷的事情,在忙碌生活的摧殘中,一開始陪伴身邊的人已經悄悄退了場成了互不干擾的路人甲,連一個偶爾你過得好不好都成了奢侈的問候。
一個殘酷的事實,人的本能是忘記。
那條微信我直到晚上才回復,內容也無非是時光過得很快,你有孩子了之類的,最后也在糾結到底要不要說自己很忙要加班,還是以一個表情包結束對話,又或者不走心的說過年回家聚一聚。忙真是一個好詞語,古人造詞的時候大概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大家會拿來鬼扯。
那些公眾號推送的文章中總說,友情是靠維系的,也許不久的將來,我們終將散落天涯。
或許成長的一部分就是這樣,你不斷跟熟悉的人告別,踏上未知的征程,在新的舞臺,遇見陌生的人,聽陌生的歌,看陌生的風景,最后把陌生變為熟悉。在生活的錘煉下,你看到誰和誰分開都不會太奇怪,不管這個世界發生什么,沒人能阻止時光的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