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冬日盡了雨色,看窗外的綿雨盈盈。梅花已盡,桃花未開。盡管春來的早,山間卻無桃花源的落英。芳草倒是嫩得很,卻不稀奇。嶺南冬日再寒,草也不會丟了青色。車子沿山路往梧州駛去。車站離市區約莫還有十里的路程。路邊遍栽紫荊,若不知那些過往,還盡是以為故作姿態的種植。
梧州舊事
十里楊花盡,春遲驛馬歸。
城南遺舊事,巖刻淡潮歲。
六甲沉桅多,一朝東水去。
長原過冬寒,又見落英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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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強行賦詩一首,算是四行游記之廣府梧州的序言。商阜之名,約莫廣西還是有過。桂中重鎮的柳州,以及百年商阜的梧州。廣信郡的遺跡已難考究。只是,如今遠程而來,倒曾是舊夢一場,無非求論證罷了。公車忽而穿梭進各條小巷。高闊的樹木把大雨都抵住了。行人卻仍漸多。嶺南的暮春,大雨降在傍晚,天也會比往日暗早些。新起的樓房仿佛是繁榮的象征。包括公車駛去沿江那段,大道寬闊筆直,沿江而上。然而終是見著昔日的廣信郡模樣。
廣府梧州,到底不負此名。世人皆知的廣西桂林,卻不知曾經的省城梧州。如今桂林各種名號加持,然而廣西僅存的騎樓老街之一,足以取一個相似的歷史名號,卻未有聲息。 八九邊境的戰事,是子弟兵最后的一戰,換來如今的安定昌盛。然而,如果歷史有證,越人犯亂,曾幾何能占上口舌之風。
車子上了西江大橋,依稀見著千年越民抗擊洪水的遺跡。青磚石塊用灰泥砌成高高的堤壩,潮起潮落,已盡染上歷史的青苔。堤壩下,是城市的街道。倘若武漢和黃河沿岸算是河在天上走,人在江底行,那么,梧州的沿江街鋪,算得是開在江底下。沒有堤壩前,泥沙漫溯是常有的事。而堤壩被越民鑿山開石建起,捍衛小城千年,終是安生了二十年有余。而年年洪水漲落,梧州人早已習以為常,洪水來襲的日子里,便是市民爭相觀賞洪潮的時候。在別地,洪水襲來前,早已預警警戒,不能靠近洪水,然而梧州人卻敢如此??刹皇菃?,南嶺大雨頻繁,古時貧寒的屋子,大多是泥土磚,一遇稍大的洪水,便只能眼睜看著洪水挾裹房屋東去,日子還得過,久而久之,居民便把洪水當成家常便飯。
然而早先的居民,可不如今這般樂觀積極。在百年前國家風雨飄搖的年代里,這里只是蠻荒之地。在北國的口語里。瘴氣常年繚繞,早已被權威欽點為最不適宜居住、人類的文化莽荒之地。諸葛孔明七擒孟獲,才是川南的山嶺,便如此令大軍師白發不盛簪,堂皇南嶺。千年以來,南嶺一直被認為是黃河文明的附庸以及遺外之地,然而蘇東坡隕落與梧州以南五百里,柳刺史隕落于梧州東北四百里外。歷史的廣信郡,以及往西直行四百里的布山古郡,無論文化還是建筑等藝術,都源出中華。蘇東坡因仕途行于各地,造就西湖斷橋、黃州、赤壁等文學史上津津樂道的典故,在行走嶺南時,也同時留有。海南的天涯海角、布山古郡的東坡井(東井)都是中華文化的觸角以及歷史的印記,早已和嶺南居民的血液融合一起。然而大概是源出北方,國人見過太多爛燦的文化遺跡,所以樂于口舌之爭。對于一些略有爭議的文化,常常是嘲諷加之,而這又何成不是另一個方式的遺棄。難怪南洋一直叫囂收復所有開有木棉花的地方,別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東西,對于貪婪的民族來說,如何不是一種天下掉下的餡餅。
然而遺跡為證,到底留存著大清國最后的尊嚴。八國聯軍打開了大清國的大門,沿海各市被迫開埠,西洋的樓宇結合南國多雨的季節,衍生出一種當時十分新穎和時尚的建筑流派-騎樓城。西江干流商船的溝通兩粵,使梧州有幸建成如今廣西僅存的四個騎樓街之一—梧州騎樓城。北方人南下廣西的時候,常常驚呼廣西的不同,眾人皆知,廣西是一個少數民族聚集之地,民族風情應該十分濃郁,然而,在西部各省里,除了巴渝,廣西也是比較完整繼承中華的文化遺跡的省份之一。廣西的大半,都曾有過文人墨客的行蹤。各地的山崖山洞,都有文人墨寶詩賦的鐫刻。朱紅的色彩,唯中國獨有。所以北方人南下,完全不必驚呼為何能迅速融入當地。而吃喝住行,樣樣相似。較之于湘西、云南、貴州,廣西的飲食兼具川菜、湘菜、粵菜的特點,完全不是如今宣揚的東南亞口味。飲食口味一定程度上能反應出當地的文化和民俗民情,流行川菜口味的桂中地區,語言是西南官話,一字一音;湘菜、粵菜等地也是如此。拋卻同是百越的廣東,換句話說,桂北地區早已不是印象里以劉三姐為代表的壯族文化區,而是以巴渝文化、荊楚文化為主,其他分支文化為輔的文化區。而在此贅述,也只是無非證明梧州,作為廣信古郡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不是上文某國所索取的木棉花故土,而是中華民族遼闊疆域里一個正統的領地。
而年初行于梧州的街道上,遺憾未能到騎樓城里行走。只是在城市的山路蜿蜒兜轉。梧州的城建,雖不如重慶那般魔幻,倒也有別樣的滋味。國內常常拍青春片,倘若是八九十年代的懷舊風,那么,梧州十分適合。山間小道、上坡路、下坡路,時而發展日新月異的城市高樓,時而面臨拆遷的工廠、居民樓,還有清新的街道、清新小店,總之,似乎無論電影場景需要怎樣的場景,梧州都能滿足。而若談起青春舊事,若懷念那些孩童的年代,推薦梧州,倘若也是不過分。記得前幾年,趙薇拍攝了一部青春片,便是《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電影故事的原作者,便是廣西人辛夷塢。她筆下那些高闊樹下的斑駁樹影,大概就是梧州一些街道這般。在梧州停留的時光里,去到了曾經廣西大學校址的梧州學院校園里。榕樹將整條大街都掩得陰涼,冬天下起綿綿細雨,整條大街上都是往來的行人,街燈初上,若不注意手機電腦等現代化的門店,那么,從高鐵到這里的穿梭,就是現實里的進行一次流梭般的時光旅行。公車把我從2017帶回了八九十年代。所有懷舊的民謠歌曲里的;所有青春文學所向往和描述、懷念的;所有文藝攝影師所追求的。那一方小城,那一所大學及附近既便宜好吃又十分果腹的小吃街,那落葉紛飛,大雨將至的日子。
廣府梧州
然就算談起梧州,無論省內省外,熟知梧州,談起曾經的廣信古郡,無論嘆息還是談梧州的吃喝行住,或者對新省城以及曾經桂柳梧邕對省城的爭搶,抑或建筑龍母廟、修筑中山先生、李濟深先生故居,宣傳在梧的名號,都不如曾經梧州人自稱的廣信人一句。八桂出了梧州,便就出了省外,這是西南地區離廣東最近的地級市。地處兩岸,曾經的梧州,卻是廣西最大的兩個內河港之一。南方河溝眾多,遇水搭橋又不如今這般容易,而水路通航,也是極少的事。秦人南下,若不是修筑靈渠,由漓水南下,百越之地也是難以攻下,納入帝國版圖。幸而靈渠。靈渠的通航使得秦兵可以暢通無阻,在漓水與潯江匯合的地方,沿西江支干流,統御了華南大部。而秦兵一路西行,又由郁水南下,最終幫助廣西創建融合了跨越華南地區今貴港、桂平、梧州、藤縣、蒼梧、梧州、玉林、岑溪、湛江地區、茂名地區、云浮地區等地的廣府文化區(未曾考究,僅以民間記載、部分史料的事實做為推斷)。相對于布山古郡的“小富即安”,作為廣府文化中心之一的梧州,更成為廣府文化區各郡縣的物資運轉中心。不同于其他西南地區的運轉中心,梧州物資的轉運背靠的是能常年通航的西江。由上游的西江干流支點桂平、郁水的布山郡,到下游的珠港澳,構成古時地區性的航運黃金水道。西南地區以及八桂糧倉的布山的糧食香料等物資,由梧州轉運,富余了兩廣人民的飲食。廣信梧州,廣府梧州,得名無愧。而曾經廣西的內河港雙核,也成為廣西歷史發展的不可或缺的一環。物資轉運讓人民生活豐饒,才能造就桂林文化名城的美譽。而考究于梧州過往的一些粗略歷史,才可理清和證明廣西人的來源、文化發展,決乎一句南蠻、獠人,抑或一刀切的文化分區就可一筆帶過。在梧州學院時,常常眺望桂江。時不時的船只,在夜色里,隱隱若現。燈火搖曳,暮色蒼茫,兩岸青山綿綿,媽祖廟上的鐘聲不斷,迎來送往許多的船只,古今千余年里,媽祖不知守護了多少著船員的安生。但洪潮臺風不斷地襲擊,讓西江和桂江不知葬送了多少船只。作為由河港與道路發展而成的城市,梧州在西江和桂江交匯的東北的白云山上,建造了寺廟,與布山郡的漪瀾塔、東塔等一起,鎮守河妖,寄托古人憑吊葬身魚腹的故人,寄托美好愿望的渴求。
站在梧州的山上遠眺,卻無論嘆息多少,到底歷史的硝煙早已隨著桂水東流。若不是粵語片共同的話音,大概南洋真正的南越人,早已按捺不住心里的貪欲,把華南蠶食得一干二凈。天竺都可將荼毒灑向圣域吐蕃,何曾背負猴子臭名的南越人。天竺尚有不可逾越的喜馬拉雅山脈阻擋,華南大地卻是大門大開。南嶺之名,翻譯成今天的話,便是丘陵,地質學上的概論描述,丘陵便是相當于大地起伏的胸懷,攀登并非難事。那么,華南是怎樣的防御才可抵御千年?國難當頭多次,兩廣人未曾一句的別離。然而歷史畢竟遠去,鎮南關也早已被有心機的專家立為華南安定的居功至偉的歷史遺址,那些山林的真假血淚,早已無歷史資料去一一考究。只是幸得一句粵語,尤唱后庭遺曲。
而梧州的街道上,不僅開滿木棉,也開有紫荊。花繁冬日,凋零于暮春的時候。大概花最開得最勝的時候,必得撐起紙傘。不僅用于穿行雨巷,更用于抵擋花雨。那世外桃源洞外的十里花林。芳菲開了又盡,只得廣府遺地的人知,廣府大地的落英,到底是木棉花唯美爛漫,還是紫荊更加縈暈?;ò隄B出的漬液,到底哪一朵才是用于煲湯,那一朵被護在相機的定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