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

? ? 古語云: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人這一生在成長的過程中要經歷無數的相聚、分離。離家求學、工作、結婚……此間種種的心酸惆悵自不必說,然,最讓我至今仍在午夜夢回時心痛的,是母親和我的分離。

? ?我的母親是一個很傳統很典型的中國式婦女。自我記事起,母親總是忙碌的,忙碌著照顧我們姐弟四個和我的老奶奶。說實話,小時候其實是怨恨母親的,因為別人家的孩子穿著新衣服的時候,我穿的是姐姐穿小的,下雨的時候,別人家的孩子都有媽媽去接,而我總是等到全班同學都被接走了,卻仍然沒有看見媽媽的身影,最后只能冒雨跑回家去……以至于我在青春期的時候開始變成了一個叛逆的孩子,無心學習,總想著快快長大好去尋求自己的一片天空。

? ?后來出去上學,然后工作,都是刻意選擇離家遠的地方,幾個月才回家一趟。每次回家,母親都會特意給我買我最愛吃的魚。再后來,我找了個外省的對象結婚了。因為距離遙遠,母親一次也沒有到過我婚后的城市。在我新婚回娘家的時候,臨走時母親塞給我兩千塊錢,說,北方冷,要多穿點。我的鼻子酸酸的,母親的眼圈紅紅的。

? ? 婚后的生活讓我極度不適應,因為地域的差別,生活習慣、天氣都讓我很難受。每每情緒低落的時候,就想家,想跟其他的女兒一樣依偎在母親身邊,訴說著這些家長里短。但每當腦海里閃過這些念頭,我都馬上把它們切換掉。實際上母親幾乎很少給我打電話,通話內容也是寥寥幾句。

? ? 婚后一年多,母親生病了,因為恰逢我懷孕,我也沒有回去看過她。然后孩子出生,在生產的那天晚上,從產房回到病房,接到母親的電話,聽到母親的聲音,突然熱淚盈眶,好像看到母親躺在病床上,流淚的樣子。母親說她很抱歉沒能在這個重要的時刻來到我身邊。

? ? 掛掉電話,看著躺在我身邊的這個小家伙,感覺無比陌生,護士把它放到我懷里,叫我給它喂奶,我有些慌亂,手足無措。在護士的幫助下,終于小家伙尋到了乳頭,在它的嘴接觸到我的乳頭的那一剎那,仿佛有一道光從我的頭頂投射到我的心里,心里有個地方被點亮,被溫暖。我意識到,從此我的生命里多了一個永遠的牽絆,它屬于我。

? ? ?新生命的到來讓我忙碌了許多,很少給母親打電話詢問近況。直到有一天,父親給我打電話,說母親要做手術。我愣了一下,父親緊接著說,只是小手術,不要擔心。我心生一絲擔憂,父親從未跟我仔細談論母親的病情,每每問起只說是小問題,很快可康復。我遲疑著問到是否需要我回家一趟,父親說不用,孩子太小,長途跋涉諸多不便。

? ? ?母親手術后病情惡化,不能自理,可恨的是我當時并不知情,總以為母親并沒有大礙,只是身子弱,還曾在心里埋怨他們也不來看看外孫。孩子十個月大的時候,弟弟給我打電話,讓我趕緊回家,說母親的情況不太好。我的頭腦一片空白,不太能理解這句話,弟弟說,母親一直不讓他們告訴我她的情況,怕我擔心她分心,照顧不好孩子。

? ? ?愛人帶著孩子,和我連夜坐上回家的火車。到家是早晨,大門是敞開的,很安靜,我走進去看到母親躺在堂屋,我慢慢的靠近她,她聽到聲音,轉過頭朝向我??吹侥赣H的臉,我的心好像被刀子狠狠的拉了一下,眼淚不自覺的掉了下來。我記憶中豐腴的母親,此刻只剩下皮包骨,臉頰凹陷,眼神空洞,面上盡是蠟黃。母親看到我,眼角緩緩淌出一滴混濁的淚,嘴角蠕動,發出微弱的聲音。

? ?那一刻,我無比的痛恨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回來看看母親,知道母親生病,為什么就沒有詳細的追問病情,以至于我沒有盡到兒女的孝道,直到在母親彌留之際才回來見她最后一面……

? ?母親離開人世,我哭得聲嘶力竭,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她了,我從此成了一個沒媽的孩子。我此時才深刻的體會到了什么是子欲養而親不待。

? ?午夜夢回,總是看到在我青春年少時,母親笑著看我。醒來后一片茫然,不知身在何時何處,待回過神來,已是潸然淚下。

? 我親愛的母親,如若有來世,請你做我的女兒,讓我來傾盡所有的愛你,呵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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