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第十章? ? 峰回路轉
為了給寧采臣贏得一線生機,張昊天不得不以身做餌,重返跑馬場,就看他腳下生風,健步如飛,撒歡地在院子里狂奔起來。
春三十娘卻不肯上當了,眼盯著張昊天,撇著紅嘴巴,出言嘲諷道:“小混蛋,別停下,等你活活地累死了,老娘再給你收尸。”
別看春三十娘罵罵咧咧,也不追趕,張昊天卻不敢停下腳步,要是再次落入她的掌中,那可是萬難脫身啊。看著寧采臣與聶小倩還在那拉拉扯扯,膩膩歪歪,張昊天氣不打一處來,連聲吼叫著:“大傻缺,還不趕快逃回僧舍,等著人家把你抓去喂狼嗎?”
這一嗓子不打緊,倒是提醒了春三十娘,沒等聶小倩將寧采臣拽回房內,她的利爪便到了,叨住寧采臣的衣襟就不撒手,還拿眼笑看著張昊天,得意洋洋地叫著:“哼,逮到這個,那個也別想跑。”
聶小倩立在寧采臣的身后,眼含幽怨地瞅著他的后背,卻不敢多言,只在心頭抱怨著寧采臣愚不可及。
幾個人各懷心思,誰也不出聲,瞅著張昊天發了瘋似在院子里奔跑不息,最后還是聶小倩忍不住了,低聲求著春三十娘:“春護法,眼看他就要精疲力盡,倒地累斃了,何苦這般戲弄于他,求求你,還是放他們一馬吧。”
“哼,休得裝作好心,莫非你還真看上了這兩個白面郎,若想在我春三十娘手底下全身而退,那便是白日做夢,異想天開。”春三十娘扭身喝叱著聶小倩,又盯著奔跑中的張昊天,接著哼道,“哼,看他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累死他活該,省得老娘費事了。”
張昊天已然到了強弩之末,大口喘著粗氣,步伐慢了許多,聶小倩實在是于心不忍,沖著他喊道:“別跑了,再這般游走不息,毋須多時,便要一命嗚呼了呀。”
不用聶小倩出口相勸,張昊天也真的跑不動了,隨著慣性,往前嗆了幾步,便停下了雙腳,雙手拄著膝蓋,弓著身子,上氣不接下氣,瞪著春三十娘,氣喘吁吁地念叨著:“算了,我可不跑了,只要你放了書生,我跟你走吧。”
“那可不行吆,我家小倩看上了你們兩個,老娘有心成全她,怎么忍心扔下一個吶?”春三十娘嬉笑著回道,又抬手撫摸著寧采臣的臉頰,發出淫聲浪語,“看他這身細皮嫩肉,搞得老娘身不由己,春心蕩漾起來,如今也想嘗嘗這書生是個何等滋味,哈哈哈。”
張昊天歇足了氣力,自忖頭腦靈光,便直起身板,將胸前T恤撩起,自鳴得意地笑話著寧采臣:“叫春的娘子,你且來看,老子這六塊隆起的肌肉,難道比不過一個骨瘦如柴的寧采臣嗎?”
“哈哈哈,還真別說,這個小混蛋身子倒是蠻結實的,那好吧,書生留給小倩,老娘吃定你了。”說話間,春三十娘把寧采臣推送到小倩的面前,又晃動著身形,瞬間將張昊天摟在臂彎之內。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聶小倩使出渾身的勁道,趁著寧采臣愣神之際,倏然把他推進僧舍,又用身子擋在門口。
“你個賤婢,回去再找你算賬,也罷,到手一個就沒白走一趟,還不速速隨老娘回宮。”春三十娘眼見著聶小倩有心護著寧采臣,卻也是無力分身,只能是見好就收,擁著張昊天就要往回走。
聶小倩湊近張昊天,低眉念道:“對不住公子了,奴家位卑言輕,勸不攏春護法,只能帶你先回萬妖宮了。”
“小賤人,此刻還不忘與他眉來眼去,暗送秋波,這個小混蛋是老娘的,你別妄想分一杯羹,哼。”春三十娘扯著張昊天的胳臂,邊走邊說。
聶小倩死時只有十八歲,正是春心萌動的碧玉年華,沒想到在這荒涼古寺邂逅了江南書生寧采臣,便一發不可收拾地傾心以戀,暗許終身,明知道此舉乃是飛蛾投火,卻也義無反顧,在所不惜,總不能眼瞅著春三十娘掠走寧采臣的伙伴,卻漠不關心,若是想方設法救下春三十娘手中之人,也算作送給寧采臣一個天大的投名狀,或許能博得他的歡心。
心里盤算好,聶小倩裝作猛然驚醒的樣子,脫口叫道:“哎呀,咱們所獲之人,春護法看著好,姥姥看著也許會更好。”
“對呀,算你小浪蹄子有心計,若是著急忙慌地把他帶回萬妖宮,不就等于羊入虎口,沒老娘什么事了嗎?”有了聶小倩的假意提點,春三十娘這才恍然大悟,停下了腳步,歪頭瞧著張昊天,心里想著主意。
思忖了片刻,春三十娘像是下定了決心,揮起手掌,發著狠說:“罷了,老娘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能送給那個老東西享用,不如提前把他殺掉,吸了他的精陽,以此斷了姥姥的念想。”
聶小倩原打算拖延幾許時間,以助張昊天尋找逃脫的機會,哪成想竟幫他引來了殺身之禍。聶小倩焦急萬分,趕忙亡羊補牢,委婉地勸著春三十娘:“就這般殺了,怪可惜了的,不如送回寺廟,哪日心中想念了,便來與之相會,豈不是更為周全嗎?”
“哼,你以為老娘不曉得你的那點小伎倆,不就是惦記著僧舍里的書生嗎?老娘可不上你的當,你且先回萬妖宮,待老娘與他溫存一番,品嘗下暹羅風味,再回宮復命,你若是敢在姥姥面前胡言亂語,看老娘不撕碎你的狗嘴。”說著,春三十娘架起張昊天,便朝著河邊而去。
聶小倩生怕張昊天有個閃失,便也遠遠地跟在了他們身后,伺機以動。
寧采臣被聶小倩猛勁推進了屋中,卻摔了個仰八叉,緩了好久,才磨磨蹭蹭地爬起來,等他開門去瞧,卻已是人去院空,只有那輪明月,懸在半天之上,清輝漸冷,欲說還休。
寧采臣心知張昊天此番被劫,定然難逃一死,便心生悲慟,嚎啕大哭,嘴里不住地念叨著:“全怪在下拖累啊,害得兄臺被妖人擄走,這可讓在下如何是好哇?”
正在抹著眼淚,嘴里叨咕個沒完,寧采臣忽聽頭頂傳來異樣的聲響,須臾之間,就看見五個人影從天而降,為首的是位粗壯的漢子,闊面黑須,等他看清了寧采臣的模樣,張口便問:“昊天老弟在哪?”
“在下也不知曉啊。”寧采臣指著蒼茫的夜色,哭喊了一句。
來者正是燕赤霞。摩尼教主鷹眼老七有心讓他帶領座下眾徒歷練一番,隨他共赴大任,等燕赤霞前腳剛走,才想起這碼事,便急發昆侖令,又將他召回。
燕赤霞領罷敕命,攜著幾位昆侖俠士和刀客,馬不停蹄地重返蘭若寺,卻遇見了正在僧舍門口掩面痛哭的寧采臣。
聽完寧采臣的哭訴,燕赤霞倒吸了一口涼氣,抬眼望了望發白的天際,開口命道:“昊天老弟此去,必定兇多吉少,眼看著黎明將至,卻無法尋到萬妖宮的入口,我等且在寺內歇息一日,臨近傍晚,再闖魔窟救人。”
眾徒拱手稱是,便隨著燕赤霞走進屋中,點火做飯,忙得不亦樂乎。
燕赤霞看著寧采臣可憐兮兮地萎縮在榻邊,便親切地問道:“看你的裝扮,像是趕考的舉子,可否報個名號,日后也好有個照應?”
“在下寧采臣,請大俠多多指教。”寧采臣拱手施禮,聲音還是那般地悲切。
“嗯,昊天老弟似乎提起過這個名字,莫非你們早就結識?”燕赤霞記得張昊天曾問過他,是否識得寧采臣,便接口回問了一句。
寧采臣卻搖搖頭,思索了一會,老老實實地答道:“萍水相逢,無親無故。”
“這就奇了,他既然與你從未謀面,當初為何卻要問老夫你去往了何處?”燕赤霞百思不得其解,卻又從寧采臣口中再也問不出什么,索性作罷了。
吃完早飯,燕赤霞便招呼著幾位昆侖弟子,圍坐一團,商榷著營救策略。寧采臣還以為沒他什么事,知趣地躲在墻角,拿出皓首窮經的勁頭,捧起書本,搖頭晃腦地默讀起來。
“采臣兄弟,你是整個事件的親歷者,別用功了,快過來與我等探究一番。”燕赤霞環視著大家,卻發現少了個人,就招呼著寧采臣。
寧采臣不大情愿地抬眼回道:“光陰似箭,白駒過隙,馬虎不得,在下即為書生,便以讀書為本分,就不去摻乎你們的大事了。”
說完,再不抬頭,看他的表情,確像是沉浸在經文典章之中,燕赤霞不好再去打擾,便扭頭和大家商酌起來。
寧采臣自知無力去救張昊天,卻聽著他們頻頻提及一個名姓,似乎擒獲張昊天的罪魁禍首就是聶小倩,便有點不樂意了。
讀書人都好面子,剛才在燕赤霞的詢問之下,寧采臣生怕引發歧義,玷污了自家的聲譽,只說萬妖宮來人綁走了張昊天,卻隱瞞了聶小倩的仗義相助,聽聞他們幾個說來說去,都是針對聶小倩的,便主動湊了過去,準備尋機替聶小倩辯白幾句。
等大家敲定了營救計劃,部署好進攻和迂回的策略,燕赤霞笑問著寧采臣:“不知采臣兄弟有何見教?”
“捉走張昊天之人,絕非你們口中的聶小倩,而是喚作春十三娘的惡潑婦,你們皆都弄錯了,若不是聶小倩仗義相幫,助在下一臂之力,緊急關頭將在下推到舍中,此時在下與張昊天也應同在萬妖宮受罪了。”寧采臣仰著頭,侃侃而言,話里話外都替聶小倩洗著冤屈。
“那你不早說,鬧得我等白忙乎一場。”其中一位昆侖女弟子冷言喝道。
燕赤霞連忙揮著手,阻止女弟子再出惡言惡語,而是笑面問道:“那就請采臣兄弟敞開心扉,仔仔細細地講述一番,莫要遺漏了緊關節要的情節,以免誤了我等的大計。”
寧采臣這才打開話匣子,把事情的整個經過翔實地敘述了一遍,聽得大家嗟嘆不已,不僅感念張昊天的義薄云天,也對聶小倩出淤泥而不染的舉動頗為意外。
“如此說來,春十三娘淺嘗美味,必定還惦記著采臣兄弟,不如我等拋出誘餌,只等她今夜自投羅網,再拿他與萬妖宮交換人質,不知哪個愿意守在院中,以等春十三娘上鉤。”燕赤霞環顧著左右,目光殷切。
“我去,讓她先嘗嘗我手中破梅刀的妙處。”昆侖女刀客楊夢言性如烈火,牙尖嘴利,搶著毛遂自薦,剛才出言呵斥寧采臣的也是她。
燕赤霞卻不認同,笑著拒絕道:“女孩子可不行,非要男子才可讓她不顧一切,鳥入樊籠。”
“大家都別爭了,此等重任,非我洛昊空莫屬。”昆侖游俠洛昊空心性沉穩,確是堪當大任,話一出口,便使燕赤霞頷首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