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沒有生命,因為他不會長大
想念有生命,因為他會變老
有人說:念念不忘 必有回響
我從來不覺得有什么可以不被忘記,所以我從來不會刻意去記憶
但是不刻意,不代表記不住
1.
蘇謹是我認識的女孩里最不動聲色的一個。也是動起來最沒有形象的一個。
有些人跟她的名字正好相反。蘇謹是其中的佼佼者。
剛認識她的時候,我問她:蘇謹,你的名字聽起來有一種威武莊嚴的感覺,你不覺得么?
她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堅決地與食物斗爭。沒空抬頭,于是努力翻著白眼問我:為什么?
我咽了口水,說:因為蘇謹聽上去像“肅靜”,古代知縣升堂的時候第一句除了這個從來不會說別的。而且一說完,下一秒無數肌肉男整齊劃一喊“威——威——污——污——”。
她只說了兩個音節——好像是臥槽。
我從來沒見過如此單純不做作的奇女子,第一次見面就敢祭出兩字真言。
不出意外,我們成了好朋友。
但是很快我就后悔了,因為她實在太能吃了。跟她做朋友,我既傷錢又傷感情。
還好,她雖然能吃,但是不胖。而且跟她一起我從來不擔心自己吃不完。跟朋友出去我只擔心浪費,跟她出去我反而需要為我的錢包哭泣。
對了,她現在單身,以前談過一個男朋友。我常常懷揣著惡意問她,是不是她把男朋友吃窮了所以不要她了。
她總是翻著白眼,然后接著跟食物搏斗,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
2.
我已經一個月沒看到她了。
其實也不奇怪,我本來就不熱衷于social活動。如果可以,我寧愿花錢一直待在家里。
窩在沙發里慢慢發酵,是我一生的最高理想和奮斗目標。
可是,蘇謹明明住我樓上的…
我遇到她的概率就跟我出門的概率一樣,一天三次。見不到她讓我開始懷疑是不是火星要撞地球了。
這幾天我一直在關注她的微博微信企鵝號,但凡有一點動靜我都能夠馬上發覺。
可是根本沒有。這個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了,就好像一本小說中間偷偷撕去一頁,除了關心的人不會發現。
我已經習慣了她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笑臉,翻著白眼說王動我來你這兒蹭飯啦。
習慣總是會變的。我告訴自己。
雖然我不甘心。但我知道我只剩一條路可以走,通訊錄里那個號碼,我還從沒撥通過。
算了吧。她可能是有事回家了。
我記得她跟我說過,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只小野獸。
她的小野獸愛吃,我的小野獸,缺少勇氣。
所以我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借口——我沒有勇氣打電話給她。
于是我又渾渾噩噩自生自滅過了一個月。
這期間我經常沖動地想要撥通她的電話。可是我畢竟是個很理智的人,這么一點沖動我輕易就熄滅了。
我終于又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
3.
已經入秋了。我終于有勇氣走出家門,而關于有人會覺得我穿著睡衣睡褲出門的風險確實也小了很多。
我走進一家西式快餐店——對,就是那種硬桌子硬板凳顏色鮮艷的很強烈讓你不想久坐的那種快餐店。
等我點完餐之后,我終于認識到了一件事。
我tm忘帶錢包了。另外,這家店不支持微信和支付寶。還好天無絕人之路,老板說餐后結賬。
我好像終于理解尼克楊的黑人問號臉是怎么來的了…
但是我畢竟是一名優秀的國產高智商人才。從小到大我的邏輯思維都遠超常人,這也是我一直驕傲的資本。
所以此刻我雖然面無表情,但我睿智的目光下大腦正高速運轉。
恩,這扇玻璃門厚度約為五厘米,恩…要想撞開它大概需要我體重十倍的力。或者我要跨越我眼前二十米的障礙物,要想不被老板追上的話我需要跑得比劉翔慢0.10秒。
但是我看看肚子上的那一圈,突然覺得我可能跑得比劉翔爸爸還慢。
這讓我很沮喪,我發誓今后要天天跑步,再窩在家里就…就再也不出來了。
此刻我只剩一個辦法。我選擇鋌而走險。
我大吼一聲,老板,你過來!
老板很配合,很好。我想。
“這個肋眼牛排來兩份,比臉還大雞排來兩份…”我終于使出了我的大招,我把自己當作蘇謹,想象著她點餐的樣子,樣子豪放得可以把餐廳吃進去。
可是我又一次后悔了,比請蘇謹吃飯還后悔。
看著眼前豐盛的晚餐,我突然覺得蘇謹上輩子是只折翼的…大象。而且是食肉的大象。
4.
想到蘇謹,我突然想笑。
有她在,我從來不擔心其他事情。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吃東西是一種享受。
嘆了口氣,我知道蘇謹真的不會回來了。就算她回來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這三個月我不僅失去了她,還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其實我無時不刻不在想她,就好像我無時不刻不在呼吸。我只是忘了那股思念所帶來的沖動。
呼吸可以暫時屏住,卻不能停止。
我想要用食物來填補思念的洞穴,可我越是吃,就越是無法抑制。關于她的記憶,也越來越清晰。
王動,你跟你的名字剛好相反,一點都不活躍…
王動,你吃飯的樣子就像一只舔牛奶的獅子…
王動,你跟我的名字一靜一動,真是巧哈…
王動,你不能只是看著我吃啊…
王動…王動你怎么了,你筷子怎么掉了?你眼鏡怎么掉了…你下巴怎么也掉了??
王動…我忘記帶現金了,這家店不支持微信和支付寶…下次我請你怎么樣?
恩…動哥…我又忘記了。你放心,我下次一定請回來!
……
我越想越沮喪,心里的那只小野獸哀哀地叫了一聲。
不行,我實在忍不住了。撥通了那個倒背都不可能出錯的號碼后,我終于松了口氣。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用光了所有力氣的小野獸,終于倒下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正是我朝思暮想的那個名字。
小野獸原地滿血復活,高興得跳起舞來。
我拿起手機,正在猶豫應該如何開口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張笑臉湊了過來。
是蘇謹!我看見她對我眨了眨眼睛。我再也坐不住了,抓住她的手劈頭就問:你到底去哪了?!
她的臉突然紅了,一直盯著我。
我突然意識到我的動作好像完全出賣了自己,但我這次不想放手了。
我問她:你到底怎么了,為什么一直不聯系我?
她不好意思看我,低著頭說:“動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們家出了點事情…我爸我媽非逼著我去相親,但是我不同意啊…我絕食抗議也沒用,他們還把我手機給沒收了。我只好裝作同意。但是你也知道就我這脾氣和胃口…”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你也知道的,怎么可能有人會看上我嘛。”
我突然覺得,害羞的蘇謹更加動人了。
“你抬起頭看著我。”
“嗯?”
“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她臉好像又紅了。
“這次你帶錢沒有?”
“…”
“你還是沒帶錢…那我完了…”
“動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就去取。”
“你別去了。”
“啊…?”
“我不想你再離開我了…”
“那尼?!”
“聽懂沒有!”
“嗯!”
“我去取錢,你不許亂跑知道么?”
“好!”
回去的路上。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我說
“如果沒有呢?”
“那就是被你吃了…”
“…臥槽…”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