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顧小小把情書遞到馬森森手中的時候,事先已料到他會拒絕。
高中三年,每天那么多人對他表白,不管在教室門口,還是操場上,或者聚了三倆人的小賣部,他都能淺笑如仙拂一拂衣袖,不沾任何塵埃地說:“對不起,你礙著我眼了。”
夠毒夠狠!
被拒絕的小女孩們無不掩面,匆步跑開。
所以,顧小小不認為自己一封情書遞上去,在他面前刷了一次渺小如微塵的存在,就能讓他一眼識出千里馬,對她一見鐘情了。
如若真是那樣,那才叫大寫的“一反常態”呢。
也就是說,對這次大膽的表白,顧小小其實也沒有什么信心。
不過,聰明的她,盡管料得到結果,對自己提前打好了預防針,仍心思巧妙地在情書的正面用正楷字寫了幾個大大的字——如果要拒絕,請把情書親手還給我!
作最后的垂死掙扎。
所以,當他對顧小小說了同樣的話的時候,顧小小臉上帶著笑,無邪地離開。
待她走出幾步,馬森森轉手想把情書扔進垃圾筒,顧小小鬼使神差般悄無聲息站在他背后,陰惻惻地說:“難道你不認識信封上的字么?如果不認識的話,我念給你聽,它說,如果要拒絕,請把情書親手還給我。”
聽到此,他的腰桿挺得很直,臉上淡定得有如天上飄著的那幾朵白云,絲毫不為所動。收起要扔進垃圾筒的動作,轉身正視她,“好,現在還給你?!?/p>
此時,他那長得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仿佛深夜摘下來的新鮮葡萄,透著誘人的光芒。
短短幾句話一說完就把手往顧小小這邊伸,把原本就不屑一顧的情書遞給她。
顧小小把手背到身后,沒有迎接他遞過來的動作,反而避得遠遠的,“都要扔進垃圾筒里的東西,說明就是垃圾,你確定你要給我垃圾嗎?”
顧小小承認她在胡攪蠻纏,這么做,無非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加深他的印象。
這算是垂死掙扎的另一種嘗試,凡顏俗粉只會坐以待斃,她身為超厚臉皮的典型代表,自然要做得別出心裁。
“你想怎么樣?”馬森森沒有多大耐性,他等下還有一場球賽,沒時間與她在這里扯。
往日的鶯歌雀燕都比較好打發,基本上拒絕之后,不用他出聲趕,她們都會或哭或羞或惱地徑直跑開了,哪像眼前的這一位?去而復返。
"不想怎么樣,”顧小小昂臉,毫無羞意直視他的眼睛,答得篤定,“為了表示你的歉意,你要請我吃飯?!?/p>
“好?!瘪R森森倒也爽快,“你等著?!?/p>
02
馬森森讓顧小小等著,顧小小果然就等著了。等在學?;@球場的觀眾席上,遠遠望著,瞧那犀利的表情,估計生怕他趁人不備,球沒打完鉆空子半路跑了。
她得盯緊點。
觀眾席上的人很多,一排一排聚了一個又一個,大家都挨著。
很高興顧小小那個垂死掙扎的半路折返加以挑釁,還有那些故意找茬的話語,馬森森很快在齊壓壓的人群中發現了她的存在。
他冷笑一聲,繼續專心打球賽。
那么拗的人,也不知道想跟他拗什么?
球賽毫無疑問是馬森森那隊奪冠,畢竟男主角光環在那里,打得再爛,也只會是他那隊贏得勝利,最后凱旋而歸。
顧小小走到他面前,跟他說恭喜的時候,馬森森哼了一聲,沒多作回應。
顧小小偷偷撇了撇嘴,對他的漠視不理沒有多加置喙,當著他許多隊友的面,放下豪言,“今晚你們隊開慶功宴,我身為一個女孩子,不想去湊熱鬧,但是你明天一定得請我吃飯,請我吃完飯,我們就算倆清了?!?/p>
聽到沒?不是“不能去”湊熱鬧,而是“不想去”。喲,口氣就是這么不小。
來的時候,她是空手,走的時候,手上卻詭異地多了個黑色袋子。
馬森森望著她走得窈窕瀟灑的背影,覺得她手上提著的那個黑色袋子怎么那么熟悉?
想問的時候,她那雙大長腿已經跨出去好遠,當眾朝一個女孩子的背后大聲嚷嚷他從來沒有做過,自然也不會因為顧小小而開了先河。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作了罷。
彎下腰想提因為喝水而放在腳邊的東西時,發現空無一物,方知顧小小提走了他的東西,怪不得那袋子那么熟悉。本來就是他的東西,怎么會不熟?
03
第二天放學后,馬森森主動出現在顧小小的課室門口。
高個子、好身材、優顏值的學校名草破天荒出現在高三(1)班的門口,自然引起了那層樓巨大的騷動。
無數臉上爬著小小顆、零零散散青春痘的好奇少男少女翹首以盼,駐足停留,紛紛猜測他是看上了哪位女生才能屈尊大駕光臨?
當然,還有人生怕錯過千年難尋的好機會,頑強站到他面前,捂著就要跳出喉腔的心跳,哆嗦著雙唇,雙眼冒泡喊:“森森,你……”
然后就沒有了然后,因為馬森森已經擠過人群,跨過他們,徑直走到了顧小小面前,“我的東西呢?”
“什么東西?”
顧小小裝傻,大大亮亮的眼睛眨啊眨啊,直直與他對視,凜然淡定望入他的眼底,看到他的眼里蕩漾著某種與昨日不同的情緒。
唇邊卻又帶著詭異狡黠的笑,與她臉上無辜的表情很是違和。
馬森森陰著臉。
顧小小一看苗頭不對,趕緊討好,“哦,你還真生氣了?生氣也沒用,怕你不主動約我,我只能甩點手段,拿走你的球衣,實屬無奈啊……”
她重重嘆氣。
馬森森抿著唇,二話不說只請她吃飯,他直覺這女人難纏麻煩,越早甩掉越好。
偏偏顧小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個麻煩精,反而為自己的小聰明小得逞而揚唇竊喜。
啊哈,拿下的前奏??!
吃飯的地兒是顧小小與馬森森“石頭剪刀布”裁決出來的,顧小小輸了,她沒有選擇的余地,最終結果只能聽馬森森的。
馬森森秉著“速戰速決”的策略,不出顧小小所料,真的選了離學校最近的一家面館,位置就在學校對面,過一條馬路即到。
走起路來,不用五分鐘。
顧小小心底冒出好多好多遺憾,如果能選遠一點的就好了……不能手牽手,至少還能肩并肩吧?
事實上,他們真的是肩并肩一起走過距離不是很長的馬路,不得不說馬森森是位很好的紳士,至少主動走在她右手邊,與她隔著十公分的距離。
顧小小感動了。
一感動就很可怕,倆人一上桌,她一直忙著點馬森森喜歡吃的菜不說,還特別熱情地給他夾菜。
馬森森一面盯著碗里自己著實喜歡吃的菜,一面盯著她還在嘴里咬的筷子頭,吃的興致被抹得一干二凈。
這一餐,馬森森吃得很不開心。
可惡的是,他還不能說。這是馬森森的第二次生氣。
顧小小挑動了馬森森向來波瀾不驚的情緒。
04
馬森森耐著性子等了許多天都沒等來自己的球衣,新的球賽過幾天又要舉行,他終于等不住了。
一口氣爬上女生宿舍去敲顧小小的房門,門內傳來她有氣無力的聲音,顧森森心里“咚”地一聲響,不祥的預感在心頭彌漫開來。
顧小小打開門,臉色蒼白,精神病怏,一副大病未愈的樣子,啞啞開口,“我連續高燒了幾天,請假了幾天,不好意思啊,你的球衣沒法送回去?!?/p>
嘴里說著“不好意思”,其實馬森森聽得出來,她一點歉意也沒有。
“你不會讓你舍友給我送過去?”名草也,誰會不認識他?
隨便報個名號,誰家姑娘不知道他的班級、宿舍、經常出沒的地方在哪?
所以,顧小小故意的,打的就是要他親自登門拜訪的主意。
如今此刻,她算是如愿了。
“我在你手上拿走的東西,總要親自送回去。今天既然來了,你就自己拿回去?!?/p>
顧小小一邊說一邊往里走,“不過我現在身體還不舒服著,能麻煩馬大帥哥幫忙燒一壺水么?我中午的藥還沒吃?!?/p>
馬森森要拒絕,話在嘴邊沒說出口,她直接暈了。嚇得他一時忘了球衣的事,趕緊背著她“咚咚”奔向樓梯,往樓下跑。
本來他以為她是裝的。直認為她這是趁火打劫,側面吃他豆腐。畢竟他還沒與別的女生這么近距離接觸過。
背女生,這是第一次。
馬森森直認為自己虧大了。
但是到了醫務室,顧小小的體溫測出來是40.5攝氏度,馬森森突然又原諒她了。
這病,竟然不是裝出來的。
顧小小醒來后,倚在流動病房上,打著點滴,兩唇咧得開開的,不懷好意盯著顧森森直樂,“請問馬大帥哥聞到我顧大小姐的純純少女香了么?”
清醒之后什么事可以不干,就是不能忘了要調戲他一番。
馬森森也不是臉皮薄軟之人,按理說,聽到她這么逗弄式的調侃,不會覺得有什么,但不知為何,聽到她這么問,耳根子率先紅了,連帶著白皙的兩頰也燒了起來,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演變得越來越熱。
待到完全無法在她面前淡定了,馬森森筆挺人兒一站,居高臨下跟她說:“我找你舍友來照顧你?!?/p>
說完,瀟灑走了。
顧小小望著那與璀璨晚霞余暉相互映彩的修長身影,樂得那張嘴咧得更大了。
05
事實證明,顧小小猜對了,她果然成功撥動了馬森森那根千古難動的心弦。
第二天是星期六,他與宿管阿姨打過招呼后,帶著高三的書本來到顧小小的宿舍如入無人之境,毫不避嫌。
他來得有點早,顧小小與她的三位舍友還在美夢中醉生夢死。
當顧小小把馬森森請進宿舍后,那舍友們憋著好奇的心,披散著鳥窩般的頭發,如受驚的鳥雀那樣四飛五散,三五下不見了蹤影。
夠識趣!
這群驚弓之鳥的表現令馬森森、顧小小雙方都很滿意。
寂靜之余,馬森森聽到了顧小小如擂鼓般的心跳聲,愈跳愈烈的聲音著實影響了他講課的節奏,忍了老大一會,他忍不住還是出聲打趣了,“我以為你膽大如牛,不怕虎呢。”
遞情書那會還不算太勇敢,畢竟很多女生都在他面前做過了,勇敢的是她還一直捏著他的鼻子死纏爛打,最后不得不重視她的存在。
這存在感刷得可是恰好其分,精確無比,至少暈倒這事就是神助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道理我還是懂的,就算我總是個經戰不衰的斗牛,但也有斗輸的時候。比如現在?!笔裁匆馑疾谎远?。
這心跳聲比他大,就是輸陣的跡象。
“好吧?!瘪R森森略略抬動盯著書本的眼眸,掃向一臉期待的顧小小,一本正經說胡話,“既然你想把你輸給我,我就舍命贏了你,把你這只作惡多端的小牛收入虎窩,假以時日,連骨帶肉拆骨入腹,不留肉碎。”
顧小小不服,“想跟我在一起就在一起,至于當著我這弱小女生的面把美好的愛情故事說得那么血腥么?”
“嗯,球衣送你了,算是我們的定情之物?!?/p>
馬森森這么說的時候,恰好窗外的風吹得外面的參天大樹沙沙作響,一派欣榮。
嗯,適合戀愛的夏天來了,好在他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