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家鴻背著一把木吉他,提著一包衣物,坐上了去北京的綠皮火車。從小生長在富裕家庭的他,自然不覺得沒有錢是多可怕的事情,所以即使在父母截斷經濟來源的要挾下,他還是不假思索的選擇了理想,成為一個歌手的理想。
在北京漂了半年后,家鴻才在一個小清吧找到份駐唱的活,算是能養活自己了。
某一晚,蘇小檬厭倦了平日里酒吧的喧囂,獨自一人來到這間小清吧。她在吧臺邊坐下,點了一瓶啤酒,小抽了一口。接著手撐著頭,目光落到了舞臺中央。
家鴻穿著一件白色棉短袖,下面配著最普通的牛仔褲與帆布鞋,寬松的服裝顯得人更加削瘦。他彈著懷里的木吉他,低吟淺唱。一束昏黃的燈光垂直灑下來,家鴻瞇著眼,孤獨的仿佛要落下淚來。
蘇小檬聽著聽著,覺得臺上那個青年唱的就是自己。喧囂的寂寞,虛度的青春,貧瘠的未來。
就在蘇小檬也快聽得落下淚時,手機閃了起來。
“喂,你怎么還沒過來,堵路上了嗎?”電話里傳來吵鬧的音響聲和閨蜜的吼叫。
“不了,你們玩。”蘇小檬掛掉電話,又繼續專注的聽家鴻唱歌。
這晚,蘇小檬聽完家鴻的最后一首歌,才離開。她回想自己近來的生活,除了每晚的燈紅酒綠外,就只剩白天的頭痛了。于是之后的幾天,蘇小檬都拒絕了朋友們的邀約,來到小清吧聽家鴻唱歌。
蘇小檬算不上漂亮,至多清秀。以往她總愛化著濃艷的妝,穿著不適合她氣質的服裝,去各式各樣的派對。可自從聽了家鴻的歌,也許不是因為家鴻的歌,只是真的有些厭倦了,蘇小檬盼著尋回那個恬淡的自己。
閨蜜發現了蘇小檬的變化,有些意外卻也不太驚訝,只是好奇,想來聽聽家鴻的歌。
閨蜜來到清吧,在蘇小檬旁邊坐下,抬頭看看家鴻,又瞅瞅身邊的蘇小檬,如此幾個來回,直到音樂停止。
“就這個窮小子?”閨蜜終于開口問道。
蘇小檬沒有作聲,只是拿起酒瓶,灌了一口。
“小檬,他就是那般窮困潦倒才能唱出這凄涼滄桑的歌,你給他一百萬試試,保證嗨得找不著北了,還能打動你那顆文藝小心臟?”閨蜜不屑一顧的語調似音階一樣,越來越高。
蘇小檬白了她一眼,轉而嘆口氣說道:“我家經濟變好后,我也變的不像原來的自己,可現在的我又覺得以前才是最開心的。”蘇小檬欲言又止,只能又灌了兩口酒。
閨蜜無奈的搖搖頭,點了杯雞尾酒品起來。
臺上的家鴻也注意到,這個平日里獨自一人坐在相同位子的姑娘旁邊,多了一位朋友。近來無聊時他也想著,這位晚晚獨自光臨的她或許失戀了,或許工作不順,卻沒自戀的覺得是自己歌唱的不錯。可今晚那位目光游移在他與她身上的那位朋友,又不禁讓自己讓入非非,想到了前女友。那位因為他的歌唱才華愛上他,又因為他的歌唱理想離開他的前女友。
“那你打算聽他唱歌聽多久?”閨蜜終于忍不住問道。
“也許明天,也許后天,也許到最后一首。”蘇小檬實話實說,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
閨蜜無語,只覺得蘇小檬一時魔怔了,自己多說無益,干了手里的酒,就先離開了。而蘇小檬依舊等著家鴻唱完最后一首,才結賬離開。還未出門口,蘇小檬記起手機還落在吧臺上,又趕緊跑回去取。再走到門口時,正好碰到背著吉他回家的家鴻。
兩人擦肩而過,客氣的朝對方點頭微笑,誰也沒有開口。
這次居然是蘇小檬第一次看清家鴻的臉,那張落寞卻不落魄,冷酷卻不冷漠的臉。她想著,或許有藝術追求的人,就算貧窮,也依舊氣質不凡吧。
在蘇小檬刻意制造偶遇的第三日,家鴻終于開口跟她打了個招呼。
“我很喜歡你唱的歌。”蘇小檬抓住機會,欣喜的說道。
“謝謝捧場。”家鴻靦腆的點點頭。
就在兩人擦肩的剎那,家鴻轉過身說道:“那個,我明天開始就不在這里唱了,老板說另請了一位歌手,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什么?”蘇小檬有點沒反應過來。
家鴻沒有再解釋一遍,只是無奈的揚了揚嘴角。
“一段時間是多久?”蘇小檬害怕再也聽不到家鴻的歌。
“要等老板通知了,或許我會去其它地方。”
“那加個微信吧,換地方了告訴我。”蘇小檬慌張的掏出手機,往家鴻面前伸去。
家鴻愣著沒有動,蘇小檬又不好意思的縮回了手。
“好。”家鴻往上聳了聳肩上的吉他,從荷包里拿出手機,加了蘇小檬微信,接著說:“你可以叫我家鴻。”
“你好,蘇小檬,檸檬的檬。”蘇小檬緊張的攥緊手機,都不記得備注。
轉身離開的家鴻或許不知道,那個叫蘇小檬的姑娘,還站在月光中,癡癡地望著自己遠去的背影。
盡管知道家鴻不在了,晚飯后蘇小檬還是習慣性的來到了小清吧。坐在相同的位子,點了相同的酒,卻沒聽到熟悉的歌。
于是蘇小檬拿起手機對著吧臺拍了張照片,配上一句話發到了朋友圈。
勉強呆了半小時,將就地喝完了酒,蘇小檬便離開了。
蘇小檬走出小清吧,沿著老路回家。失望的她低著頭,跟著地上的影子往前行。走了幾步后,地上多了一個靜止的影子,一個人抱著吉他的影子。
蘇小檬抬起頭,看到家鴻坐在路邊,抱著他的吉他。
就在兩人四目相對時,家鴻撥動了琴弦,為她唱起歌來。
蘇小檬就佇立在旁邊,一動不動。道路上的車水馬龍好像一條條光帶,在家鴻身后舞動,而風兒將歌聲混合著空氣中的花香送到她眼前,這畫面美好的連呼吸都要暫停。
一首歌唱完已經圍上來好多路人,家鴻背起吉他,急忙拉著石化的蘇小檬走開了。
“人越來越多了,這離酒吧近,被老板知道了不好。”穿過人群,家鴻松開了手,向蘇小檬解釋道。
“那你怎么還來這里唱歌。”蘇小檬的臉早已滾燙,心臟也似跳到了喉嚨眼。
“我看你朋友圈說,所有的酒,都不如你的歌聲。”
其實家鴻自己也覺得奇怪,當他看到這條信息時,他就想立刻唱歌給她聽,一如昨天、前天。于是他才背起吉他,跑到這里等她。
兩人都陷入沉默,只是一直這樣并肩走著。
“那我是不是應該給你打賞。”蘇小檬思前想后說出來的一句話,又很想再咽回去。
“剛剛,算是你這段時間捧場的福利吧。”家鴻撓了撓頭,低聲答道。
“那我請你吃飯。”
家鴻點了點頭。
那晚之后,偶爾她請他去餐廳吃飯 ,有時他邀她去家里聽歌。一來二往,家鴻與蘇小檬成了好朋友。
半個多月后,小清吧老板讓家鴻回去駐唱。消息傳到蘇小檬那時,她就開始沒心思工作,恨不得夜幕趕緊降臨,飛奔去那里。
所以當吧臺服務生問蘇小檬最近怎么都沒來光顧時,她直白的回了句,老板沒眼光,換了主唱。服務生沒敢接話,只能尷尬的去倒酒。
在了解家鴻之后,蘇小檬更能聽懂他的歌了。每一句詞,每一段旋律,都被家鴻演繹成他的故事。
唱到最后一首歌時,家鴻拿著話筒望著蘇小檬說:“我沒車也沒房,但有酒有歌,你可愿做我心愛的姑娘?”
蘇小檬眼泛淚光,使勁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