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近來人事頗多,此文又純屬日記類文,后日不再更文。
第一世,他是長在懸崖南的蔦蘿草,她是長在懸崖北的菟絲花,由于一棵百丈高的青松,二棵草牽挽到了一起,枝枝葉葉、糾糾結結,經歷不知多久的風吹雨打,二草依舊糾纏在一起,從未分開過。不知多少的癡情男女去那樹下許愿祈福,亦有的來懸崖邊殉情,殉情之前在那樹上刻下誓言,"在天愿做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亦或是許下來生再見的愿望。菟絲花與蔦蘿草成了情人們愛情的見證者。終有一天,一陣火透雷劈,二草分開了,百丈松被劈斷,二草由于再無法見面,故雙雙干枯而死了,在天雷劈他們的時候,他們約定下輩子再見。
第二世,菟絲投胎成了水中錦鯉,蔦蘿草投胎成了枝上棲鳥。鯉魚先認出了他,他是一只鴛鳥,每天都有鴦鳥相伴,錦鯉潛在水下,偷偷看著雙宿雙棲在合歡樹上的他們,每天對唱著,嚶鳴著。她知道此生他過得很幸福,已經忘記了前世的約定了,某一天二鳥戲水時,他發現了池底潛游的她,他憶起了前世的約定,但他們已是兩相傷的魚與鳥了。他告訴她來生,他為蜂蝶,她為薔薇,他們永遠不分開,蜂須永遠伴著花蕊。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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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柳,你覺得我的妝怎樣啊,梅花妝適合婚禮上用嗎?"
雪柳望了望自家公主便說:"公主眉如遠山,齒如瓠犀般潔白,膚若玉脂般晶瑩,′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真的會是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呢。″公主聽完雪柳的話高興之后又有些失落,望望折疊的云母屏風,又取下釵飾,長長的秀發拂向臉的一側。
"徐粲真的很愛我嗎,他只在上個元夕對我笑過。"公主肘倚梳妝臺略帶微笑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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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元夕
元夕即為古代情人節,男男女女會在那天出門看燈猜燈謎,更重要的便是去邂逅相遇一個心怡的姑娘或公子,公主和徐粲就相識于那天。
公主和侍女共坐在七香車上,身穿一件淡雅的青裙,似著一襲青水于其身。她笑著對侍女說:"雪柳,一會兒就喊我海棠,定不能吐出公主二字了。"
"是,公主",雪柳捂下嘴"是,海棠"。海棠見雪柳著一件鵝黃色衣裙,更像初春的新柳了。又淺笑著對她說"雪柳,我們是姐妹嘛。"說完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亦有一青衣的翩翩少年,手中持劍,背后一小丫頭背著書,書童的樣子。
雪柳朝公主的目光望去,立即會意并對車夫說道:"停車,你且去問那公子可否愿同我家小姐共乘香車"。海棠趕忙拽下雪柳衣袖,并說"不可,把這畫扇給他,就說是請他題詩的"。雪柳又因自己的冒失而羞澀地低頭笑了。
"阿粲少爺,你真的好意思自己賞花燈游街市,讓我背書簍嗎?"一旁的丫頭惱怒地對他說。
"春曉,我買你來何用啊,還不是看中你力大有為了,一簍書而已嘛。"他笑著說,又繼續持劍向前了。春曉則惱了,怪這個粲少爺不等他,因此聽聞了車夫的話就更不肯走了,"阿粲少爺,你就上那小姐的車嘛,人家很累啊。"春曉搖著徐粲的胳膊,撅著嘴巴說。徐粲禁不住春曉撒嬌,"好,上車,你來題畫詩"。
海棠見徐粲儀表不凡,風度氣質舉止皆透出風流儒雅,又劍眉星目,面若冠玉,望向其手中的劍,又覺他一身正氣,心中滿是欣喜與欣賞,外表卻含而不露。"公子可否為這海棠圖扇題詩呢?"海棠微笑著遞給雪柳,讓她傳閱。
徐粲覺得題詩當然沒什么,但他一定要讓春曉題,以罰她偷懶負氣,"這是我家小妹,力大無比卻又極富文采的,交給她吧″。
"阿粲……你"春曉還未說完話,折扇已被遞了過來。春曉望望折扇,思量著思量著,徐粲在一旁笑她,海棠望向他笑的臉,二人相視而笑了。海棠卻陷在那笑容里再無法自拔了。
"公主,快醒醒,您這相思之病可有點重啊。"雪柳用手拂過海棠發呆癡笑的臉。海棠則又低頭用手把玩那幅題有海棠詩的折扇了。一邊摩挲,一邊吟誦"細雨濛濛下,海棠粒粒香。惜花人惆悵,解語洗新妝。徐粲真的寫得很好呢。″雪柳低下頭嘆了口氣笑笑說"我還是為您梳頭吧"。
公主極為平靜詳和地等著婚期了,徐粲卻心亂如麻了,他已是解元第一又狀元及第了。公主很好,傾國傾城且惠質蘭心,但是徐粲卻并不愛她,徐粲生性愛自由且風流不羈,只有春曉是了解他的,春曉知他沉迷秦樓楚館十年之久,美女過盡千帆皆不是,但仍愛自由。
春曉急切地拽著他袖子說:"阿粲少爺,你帶著春曉逃婚吧,以公主的知書達理,她不會怪罪你的。″徐粲聽完也決定逃了。
"你背上書簍,咱們去終南山暫居,我再給阿爹阿媽留封書信。″
徐粲剛一出門就見到了悄立在芍藥旁的海棠,又見春曉背著書簍,急忙要攔。
"公主,我家阿粲少爺他并不適合你且他還要閉關讀書,不能過早婚配的。"春曉低頭弓腰說到。
海棠聽完一改往日的從容,徑直地拽住徐粲衣袖,"徐公子,你要成為我的夫君了,不要走了"。
徐粲回頭用手摘了一支芍藥,簪在了海棠的步搖旁,平靜卻飽含深情地對她說"一枝剩欲簪雙髻,未有人間第一人,公主是徐粲見過的最美的人,但是吾生性愛自由,須去盡丘壑之美。"他說完,海棠也松了手,徐粲便頭也不回地步入花叢小徑,朝回廊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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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知道她再也留不下他了,只恨他不肯為自己停留且收了那放蕩性子,霎時間梨花帶雨般哭了起來,那株紅藥被她摘下,被她派人插到了膽瓶里,不時地有蜂兒蝶兒來她的后花園內,也有的直接落在那膽瓶芍藥上,見這些蝶使蜂媒飛來,大為熱鬧,但是因為徐粲不在,卻倍感凄涼,她知道繁花留給她的是綿延不盡的對徐粲的思念。
漁舟逐水愛山村,忽到龐公棲隱處。
春曉與徐粲則開始自在地游湖,兩岸開滿了紅色的木芙蓉花樹,又有鶯兒不住地啼叫,春曉一邊問著高山上亭臺樓閣的名字,一邊把鞋放脫下,將腳放入水中,水隨船自在地游動,她哈哈地笑著,徐粲則細看著岸上每一處有刻文的石,每一扇柴扉或石扉,"
"阿粲少爺,咱們還沒到南山嗎?"春曉依舊腳尖拂著水面,敲來敲去地望著徐粲問。
"這兒的山花開得很早呢,辛荑花你喜歡嗎?"徐粲立在船上百無聊賴地望向春曉。
"我去給你摘吧,阿粲……少爺。"春曉本想叫徐粲名字,但沒叫出囗,只停頓了一下,但徐粲卻并未留意到,他只想早早登上南山,一直的坐船游湖看樹,他真的極累了。
轉過石橋,見到崎嶇的山石小路,"靠岸吧,春曉,咱們上去。"徐粲露出一路未有的笑容,他快步跳上岸。
"阿粲少爺,你等等我啊,我把你書倒水里了啊",春曉又覺得阿粲不體貼她了,心里有點氣,加上累了,眼睛瞇得很小。
徐粲見這個素來力氣大,又豐滿俏麗的春曉也會累成這樣,便覺又好氣又好笑。"扔掉了,你負責手寫書卷了,恰好讓你沉靜些",但徐粲還是停下來接過了書簍。山路上的巖石時高時低,他開始扶著春曉走,他知道她的腳疼了,二人相互攙扶向上爬又在向北的盤山路上走了很久,才見一破舊的茅社。
"就暫住這里吧,你去掃掃院子,咱們開條路徑出來。"徐粲抹凈了木幾上的灰,又搬來較為方正的巖石,便看起了書。春曉則在一旁用掃暈打著蛛網,又拔了很多深密的山草,累到頭上臉上滿是灰塵與松英子。
"少爺,你看",春曉跑到徐粲身邊指給他一個方向,徐粲見她那副狼狽的樣子便大笑,向北望去竟有一條布滿女蘿的小徑,旁邊滿是松竹,二人都有些好奇,這條小徑究竟通向哪里,況且徐粲真的餓了,想去找吃的。"這些女蘿藤蔓我好像在夢里見過,我們向前走走吧。"徐粲對一旁的春曉說。
春曉先是笑,后又說到"原來阿粲少爺心里除了紅樓上的佳人還會夢到這山野之物呢。"
徐粲不理她了,徑直向蘿徑松林走去,春曉喊他,他只背手揚?說"給我去野人家尋只雞來,再配上山菇",春曉真的極擔心徐粲沒她保護會出問題,雖有劍防身,但在她心里他也只是個文弱書生罷了,但阿粲一會兒便走遠了。
徐粲雖然武功不及春曉,但他性格里有愛冒險的成分,他一路向前走,時時撥弄著樹梢竹葉,一路的子歸啼鳴,又有含著露珠的山花,紫色的桔梗、鴛尾蘭,紅色的山桃花,白色的風鈴草,他似乎迷了路,一路載饑載渴,見一山澗聚成的水潭,又聽聞有水聲,他只想跳入澗中去喝干那清水,山溪是東西流向的,夾在兩山之間,澗潭在他所在的山腳,他喝過水,但脫掉滿是露水花泥的鞋子,光腳順著小溪水向前走,溪水拂過腳面是那樣的舒服,子歸仍在不停地啼叫著,兩山之上的紅色木芙蓉落滿了溪水水面,他踩在水中細沙或是卵石上,又踩在花瓣上。向前有幾塊巨石,似乎又是個水潭,溪水分流到西面與北面,他這才發現鞋子丟了,前方滿是紫色梭魚花和藍色蝴蝶草,溪邊又開滿了紫色荊花,石上似乎有綠盈盈的一片,再近前發現是衣裙,這才發現原來池中一小阿妹在洗澡,她望見他了,徐粲括起衣服趕忙回頭,"這位兄臺,我幫你看衣服吧。"池中女子見他拿走了自己的衣服,便更緊張了,雖然水面有各種落花,但潭水依舊澄澈見底且向下游嘩啦流淌著,她壓低嗓音說"你把衣服繼續放那石上吧。"
"原來是姑娘啊,小生未看清,見笑了,不知姑娘芳名,你告訴我,我就放回去。"徐粲帶有調戲又假裝嚴肅地說。
"我叫山竹子,二八背面秋千下,你呢。″那女子急切地說。
徐粲把衣服放在石上,仍背向她,等她取走衣服才說"我叫徐粲,三六泣春風"。那女子聽過直想笑,想著竟知其化用的是李義山的詩。未等她開口,徐粲又道"不過姑娘不該喚山竹子,應該喚做山豬子"。
該女子想著"山株子"也不錯啊,便又說"我的名字不是那山上的翠竹,而是那種紅色的五角星星花。你回頭,我指給你。"
徐粲回過頭來,見眼前一眉清目秀的小村姑,但可能是身居山野的緣故,她不及以前接觸的女子膚白,但仍舊給人一種"春風春雨洗妙顏"的空靈逸秀之感。
"山株子,阿株,在天山上有一種格桑花,和這花極像呢",徐粲剛說完便覺頭上一陣痛,倒了下去。
阿竹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同游木溪,木溪著一襲白衣,常戴著斗笠出現,在阿竹眼中木溪就似那云中仙鶴,加上他家住在懸崖上的茅草屋,常給她一種"公子似仙人"的感覺,但是木溪卻并非不近人情,也不冷傲。
"阿竹,這個輕薄你的人是誰啊?"木溪生氣地間,辛荑花打落在他的斗笠上,又劃過肩膀落入溪水中。
阿竹望向木溪秋水般澄澈的眼睛,又望望溪石上被打昏的徐粲,杏眼圓睜地說"他是個好人兒哪,并非是狂蜂浪蝶之輩啦。既然你把他打昏,現在再由你把他背到我家去療傷吧"。
阿竹的家處在南山與西山交接的山坳處,南方有一林的綠楊沙沙作響,房門前有兩棵可數人合抱的銀杏樹,院子里有一頭水牛。籬笆院墻可直接通到鄰居家。
阿竹怕父母發現徐粲,便先以見到湖岸邊好多活蹦亂跳的鯉魚為由,支開他們去抓魚了,讓木溪悄悄把徐粲放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撤下帷幔,又找來蒲公英根與茵陳草為他療傷,屋內火爐煮著山野的濁泉,壺內浮著幾邊小野薔薇花骨朵。
″阿竹,你在屋子里干什么呢?我進來啦。"原來是母親在喊她,她忙用被子把徐粲蓋好,自己也假裝睡著了。此時窗外刮著瑟瑟的風又下起了瀟瀟細雨伴著鳴雷,不一會兒就變成了滴滴嗒嗒打在屋瓦、石階、銀杏葉的聲音了。燭火有些微顫,她望著眼前頭受傷的人,想著:他是多么好看啊,含情脈脈的雙眸,寬闊的臂膀。剛用手觸他頭上的傷,他卻醒了。
"阿株姑娘,你把我打昏放到你床上干什么?"徐粲瞇著眼問她。
阿竹忙起身,把熬好的湯藥取來,″你快喝了吧。"
"這都是什么啊,雜草湯煮薔薇嗎?″徐粲故作生氣地問,其實他也很餓了。
"才不是呢,那是白果,也就是公孫樹的果兒。"阿竹解釋說。
徐粲:"公孫果是什么意思?″
阿竹:"因為此樹可活上千年,故為公孫果了。"
徐粲真的有些生氣了,"什么爺孫公孫的,我要吃些好的,你給我殺只雞來,薔薇花雞湯應該不錯。″剛說完,他想起了春曉,一日未見他,她會急瘋的。可此時他頭疼地厲害,又望望山窗外發抖亂顫地竹子,便不想動了,仔細觀察起室內簡單的陳列來,只一竹爐,一幾,床頭的書卷,綠色帷帳亦是極舊的,整個屋子只有木頭的顏色,又將目光投向綠衣的阿株,又覺得十分溫暖。
"阿株,你上來睡吧,地上很冷加之風雨交加的,我又動不了。"徐粲很真誠地說。
阿株:才不要呢,我只當你是這山間受傷的精靈,把床讓給你了。
一會兒,阿竹母親進來給她加被子,她仍舊躺到床上裝睡,阿粲又被蓋住。二人都不言不語了,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暖,閉眼聽雨聲淅淅,一會兒便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阿竹醒來,發現徐粲扒在自己胸口,她輕輕地摸了下他的頭發,軟軟的,山窗里透進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紗制的帷幔。聽到他口中喊著:"阿媽。″
聽到有人敲打著竹窗,阿竹睜眼看原來是木溪,木溪又推門進來,剛好見到了這一幕,阿竹急把徐粲頭挪到枕上。
"你們,阿竹你們……",木溪既驚又氣地望著她。一旁的徐粲也蘇醒了,他又驚訝地問怎么睡著的。
阿竹忙立身下了床,她知道木溪一定誤會了,忙戴起了自己的斗笠,還笑著問"還要不要穿蓑衣草鞋",原來木溪是來約她釣魚的,她有時也喊他"釣魚郎",那是一種漂亮又滿身雪白的水鳥,木溪又極愛穿白色衣裳,家又在懸崖之上,阿竹甚至懷疑他的前世便是那如梨花映雪般的釣魚郎,今生才化為了風度翩翩的少年。
"你們要去釣魚嗎?我也去。"徐粲此時已能下床了,只是頭很痛。木溪一副不想帶他去的樣子。"你這樣子,去當魚餌嗎?"木溪說。
阿竹摘下墻上樹枝掛的斗笠想戴到他頭上,又想到他頭上有傷,便把自己的小草帽戴在了頭上,"好像還差點什么",阿竹笑著說。
木溪從門口中庭絲花架旁取下牛衣,遞給了他。徐粲戴上短草帽,又披上牛衣,已完全沒了公子的風流之氣了,只覺面容仍舊俊朗,還有些英氣。
三人沿山路又穿過楊林綠蔭,來到長滿了柳蒿的湖岸,湖面上驚起了幾只白鶴,阿竹剛走到湖邊,一條大草魚便躍了上來,不一會兒又躍上岸一只紅鯉魚。
徐粲有些驚喜,"你怎么辦到的?"
"還不快去弄些蘆花荻草來,不然怎么吃烤魚啊?″阿竹微笑著說。
三人在岸邊吹火,烤起魚來,烤好后又撒上身旁的柳蒿葉,香飄遠山外了。徐粲吃著烤魚,忽憶起以前在酒肆常吃的巫山烤魚,又想起春曉,猜她一定在急著找他,他卻不想她找到了。但因為兩天未吃過飽飯了,三人在湖岸邊吹火烤魚吃的極開心。遠山上的樹木密密麻麻,陽光也顯得輕柔。
此曲有意無人傳,愿逐春風寄燕然
正當三人吃得津津有味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阿粲,阿粲少爺",原來是春曉,只見一村姑打扮的人大步跑了過來,徐粲見春曉換下綺羅鮮裙而換上了黑色布麻衣裙,頭上發飾也去了,只剩下簡單挽的一發髻,他很想笑她,但自己也戴著草帽便沒笑出來。
″阿粲少爺,你怎么跑這么遠啊,昨兒一整日你都去哪兒了?"春曉蹲跪在徐粲身邊,幾欲哭出來了,但又見阿粲身邊有白衣和綠衣二人,便未哭。
"春曉,我只是來享受山明水秀的,被那山澗子歸召來的。″徐粲輕輕撫了下春曉的肩膀,并幫她摘除身上的葛蔓,卷耳。摘完便說:"你看你定是開罪了這些刺草,怎會滿衣滿頭都是呢?下次多粘些鮮花來,好引蜂兒蝶兒觀望啊。″
春曉聽完便打落徐粲的手,哭著說:"你怎會知人家找你找得有多辛苦,還有空在這兒開玩笑。"
"我著牛衣草帽草鞋你也認得出嗎?″徐粲有些驚訝。
"少爺的身姿,我是怎樣都不會忘記的。但你怎這身打扮。"說完摘下徐粲的草帽,看見了他頭上的布條。"阿粲少爺,你怎么受傷了,是不是他們?"說完望向旁邊的綠衣及白衣。
"不是,我不小心摔到河邊石上了"。徐粲趕忙解釋,春曉還是覺得不像又說"真不知何樣的石頭讓您頭摔的這樣不偏不倚,正中頭頂"。
山竹看到二人這樣親近的舉止,竟有些生氣,便說:"一路向南,你們便能出了這南山河谷了,再向東有盤旋的山路。″說完又立身走到徐粲身邊對春曉說:″下次不要讓他來這山谷了,很危險的。"說完便和木溪沿垂楊林岸向山徑上走去。
徐粲本想喊她,但頭一陣痛便昏了過去。一醒來,自己又回到南山的竹舍了。他發現房間已被打掃的一塵不染,石凳,木幾還有琴臺,筆墨紙硯被放在畫桌上,幾朵山花落在畫紙上。
院中也被開出了一條小路,竟還撲有鵝卵石。
"春曉,你怎生得如此強悍,這么多活你都干完了。″徐粲望著豐腴又秀麗的春曉,真不由得贊賞。
"還有呢,阿粲少爺,山芝燉雞在鍋里煮著呢,難得聽聞阿粲夸獎,我不肥到無用啦?″春曉望著阿粲笑。
"什么,你是"增之一分則太肥,減之一分則太瘦″,怎會有此等天成的春曉呢?"徐粲說完便去灶旁看雞是否燉熟了。春曉則在一旁幸福的說不出話,想著:阿粲對我真好。
吃過飯,春曉進入徐粲的屋內,想幫他拭凈書桌,卻幾見徐粲散著長發躺在桌臺上,一手拂琴,一手執書,"記得綠暗分攜處,一絲柳,一寸柔情。西園日日掃林亭,依舊賞新晴,青黃蜂頻撲秋千索,有當時纖手香凝。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苔生。"
春曉并不知徐粲怎么了,只覺他這樣??露胸膛,又開著山窗,吹著山風,一定會把頭傷吹得更重的。她趕忙去扶他,又見他的畫紙上是那綠衣女子,旁邊還有個"株"字。
"阿粲少爺,你該休息了,頭會痛的。"春曉拉起徐粲。此時月亮爬上松梢,月光映照在松竹林上,似乎那樹上掛滿了繁花,還在不斷閃爍晃動著。
瘦玉削削伊水頭,人間仙驥第一流
阿竹的生活又恢復到之前,她每日游走于山間,學堂在南山西角,木溪去學舍讀書時,她會在窗外旁聽。木溪與山竹子從小一同長大,兩個人都愛魚愛水,且在湖邊認識,山竹喜歡木溪的秀氣,又喜愛他飄逸,每次他出現,山竹子都會覺得他是從懸崖上飛來的仙人,他一襲雪衣,像極了岸邊棲息的水鳥,她想喊他"釣魚郎",那是當地特有的水鳥,飛起來就像一樹似雪的梨花,且遠遠的歸于山崖。阿竹喜歡把木溪的書放在床頭,木溪喜歡很早敲她的竹窗,然后兩人再一同去釣魚。但是徐粲出現后,一切都改變了。
"阿竹,快點起來啊,該去湖邊垂釣了。"第二天一早,木溪又來約山竹子去玩。
"我不想去了,我想去出山口看看。"阿竹呆呆地躺在簾幃閃說。
"阿竹,你不能去,難道你忘了以前你出了這南山會發生什么了嗎?"木溪緊張地說到,停頓了一會兒又問到"難道你是為了那個什么粲少爺嗎?"
山竹忙掀開簾子下了床,開了門說:"我們出去釣魚"。
二人沒有去釣魚,而是騎著大水牛,在水田里走了走,木溪知道阿竹心情不好,便吹起了笛子,他喜歡吹奏一些不知名的曲子,悠揚的笛聲可傳到谷外。阿竹聽他吹奏竹笛,總會很欣賞的望向他,這該是個心無纖塵的男子,他從不讓人煩惱,而是幫你消解世俗的煩擾。
"阿竹,難道你不知道那個粲少爺是個紈绔子、名利客嗎?你不能對他動心的。"木溪放下笛子說。
阿竹坐在后面望向一旁說:"你見過哪個名利之人來南山這種地方的,他一定是個游俠且滿腹才華。"
"游俠會被我輕易打倒,還丟了鞋子和配劍的?″木溪有些急切地反駁到。此時整個田地繞遍了,到處的菱花蓮葉,稻苗似剪過的那樣整齊,蘆花葦草里有覓食的白鷺與鷗鳥。木溪橫在牛背上睡著了,阿竹坐在田垅上望望紅白雙色的蕎麥花和綠色起伏的稻海,再望向出山囗,她想去找阿粲了。
徐粲自從離開南山山陰,他每日都會抱著琴來到籮徑上彈奏,那里可以通往阿竹谷底的家,可以通往那條滿是辛荑花的溪流。有時他坐在石頭上彈奏又有時坐在芳草上,數著花瓣的數量,望望歸巢的鳥兒,再眺望遠山上砍柴的樵夫,阿粲很怕錯過了谷中人的消息,他想聽到溪水潺湲、叮叮作響的聲音,但他只能聽到風吹竹松的蕭蕭聲。
山竹雖然兼有守護大山的責任,但她還是要去找阿粲的,從第一次看見那個英俊的游俠,她就喜歡上了他。由于從盤山路出去會被別人發現,所以這次她選擇走徐粲來時的路。山竹提起裙子又把鞋子放進袖里,沿著溪水逆流向上,她知道會到達出山囗的,一路上踩著細沙與光滑的卵石,再望望溪水兩旁紅粉的山花山樹,心里更期待山外的風景也更期待見到徐粲了。又到了那個山澗,那個水潭清澈明凈,可以發出妙音來。她終于快爬到了南山的頂上,但似乎一腳踩空踩到懸腸草上,伴著懸腸草一直下墜到山間平坡、又滾落到了潭水邊,躺倒在滿是香花的潭水邊陷入了昏迷。旁邊有幾棵藤蘿樹,還有兩三棵并枝生長的松樹,有一株樹蔓爬到了阿竹的手上。
山竹醒來時發現自己蜷縮著睡在用藤蔓樹木搭就的小窩篷里。
"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了,阿竹,為什么你那么不聽訓誡,從小便是。"木溪坐在籮蔓暖篷的外面說。
"木溪,我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我出不了這山澗之谷,似乎上天在懲罰我似的,每次都讓我受傷昏迷。"山竹初睜眼透過枝葉縫隙望向木溪說到。
"不只是你,你看南山上的幾棵蒼松,前日還遭了雷擊火燎呢。阿竹,再也不要出這山谷了,南山澗需要你。"木溪不由地落淚了,他并不想考慮山中生靈谷中人的問題,只是他自己太心痛阿竹了,每次面對她的傷,他都無能為力。
山竹子見木溪在哭,便溫聲說:"木溪,我根本就沒受傷,那些花草軟軟的,躺起來很舒服,再打幾個滾,豈不美哉!"山竹子感覺不到疼痛,她只是失望自己逃不出這深澗山谷。在阿竹養傷的這三日,木溪一直守在篷外,且為她烤了火,以免山中巨大生靈的襲擊。
"木溪,我們去湖邊釣魚吧,我不想躺在這里了。"阿竹仍舊無法起身,不過也很奇怪,阿竹的身上沒有什么傷痕僅頭有些疼痛,只手腕上有個傷囗。
木溪背山竹子來到了湖邊的一條小船上,那個小船有個頂篷,可以擋雨雪,卻不避風,那是他們從小釣魚的工具。秋季釣不到魚時就空釣秋水,冬季便獨釣江雪,累了便睡在船內。
這次木溪并未釣魚或釣水,而是又吹起了竹笛,"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阿竹伴著笛聲,又陷入了昏迷中。
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
海棠每日行走在紅藥花叢之間,徐粲簪在她頭上的芍藥早已經凋謝,她把花瓣縫制在錦囊里,每日黃昏都要去登上江樓,眺望著遠帆,也許徐粲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也許明天就回來了。
她想等阿粲回來,她一定寄給他江南最美的梅花。每日望著天邊的飛花,獨自行走在阿粲待過的花園里,每日讓人清掃落花,常想等他回來一起攜手賞花。
"公主,你不能再飲酒了,您的身子本就虛弱,盡日消酒落淚的,我為您拭淚怎么都拭不干呢。"雪柳哭著對花間酗酒的海棠說。
"雪柳,你休要管我,讓我在花間爛醉吧。"海棠獨自跑進花叢里,撞到了一棵合昏花樹,在樹下她見到了徐粲。
她忙抱住徐粲,"阿粲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你看你送我的芍藥花,我一直佩帶在身上的。"海棠取下香囊,盈盈的淚眼望向他,又開始淚落千行更萬行了。徐粲也抱她更緊了,"海棠,你怎變得如此憔悴了,我好像在抱一株柳枝。其實我每日都在這合昏樹下,我掃落下的香葉,見來往的粉蝶,見你紅樓之上的燈滅我才離開。″
海棠聽后哭得更厲害了,又接著說:″你想見我就去扣我的窗子或是給我寄封書札,可為何一去便無消息呢?"海棠只覺胳膊一陣的疼痛,但他更痛的是內心。
″我要走了,海棠,我會寄信箋來的,你照顧好自己。″說完徐粲轉身要走,海棠用力去拉他的?子,"不要走,阿粲,不要走,我不要你再負我了。"
這時雪柳在花叢之內找到了海棠,發現海棠在花樹之下與月季對話,又轉身和芍藥對話,裙帶被花枝劃扯了,白晳的玉臂上有花刺的劃痕,但仍見海棠公主在花間輕歌曼舞,仿佛一直說著什么。一會兒又抱住了月季花,還大哭起來。雪柳忙上前去拉她喚她,可她仍舊不放開那叢月季花樹。
″公主,公主,你快醒醒啊,這不是徐公子啊。"雪柳大聲嘶喊卻又不敢再拉她,怕她抱得更緊,傷得更重。一會兒,海棠睜開了眼睛。
"雪柳,阿粲說他一直在的,你快去把這園中的落花梧葉都掃干凈,不然他不回來的。″海棠說著說著又大哭起來,發現園內唯有各式花兒以及芳香的花樹,伴著幾聲晚鴉凄鳴。吟到:"去年紫陌青門,今霄雨魄云魂。斷盡一生憔悴,只消幾個黃昏。″便昏倒在地。
"公主,你醒啦,早膳已經備好了。您先不用下床了。"雪柳低頭說。
"不行,我要梳洗打扮好自己,去江樓上等徐粲的,這樣膩著頭,干著臉怎么可以?″說完,海棠來到妝鏡臺前,剛要取寶奩里的胭脂水粉以及珠翠,抬眼望到自己綠云擾擾的青絲皆成了白發。雪柳忙要阻止她望銅鏡卻已來不及。海棠的白發愁絲垂到腰際,仍舊很美,但一夜白頭讓她斷腸。
繼而又是轉身泣涕如雨,哭倒在床上。此時正是梅子成熟的季節,窗外的喜鵲,金籠中的畫眉叫得正婉轉,海棠卻病倒了。滿園的姹紫嫣紅她望不見,只能見到窗槅之外飛來的落絮,又對雪柳微笑著說″這些不是我嗎,你看她們撲到我的繡榻上了呢。"雪柳見海棠蒼白憔悴的臉龐,哭得更厲害了。
欲尋芳草去,惜與故人違
徐粲仍舊坐在松竹徑上細數落花,望著歸巢的鳥兒,花間的蝶兒,他想去找阿株,但又怕春曉會舍不得他,因此每日坐在通往山溪的幽徑入口,聽著蕭蕭作響的風入竹聲。
"這位公子,天這么晚了,您坐在這這是要干嘛,是要入這南山谷嗎?"一個砍柴路過的樵夫問徐粲道。
"老伯,我是想進這谷中,但上次我迷路了,已記不得去路了。"徐粲起身對樵夫說。
"公子啊,我還是勸你不要到這谷中去,那里少有人進得去的,長年與世隔絕,誰知會生長出什么來?"樵夫神色異常恍惚地說。
"啊,老伯您有所不知,這谷中我去過,那里人美景美,恍若仙境一般的,還有各式房屋,田地,學堂呢。"阿粲以解釋并寬慰的囗氣對他說。
"哎呀,什么?你去過,你可知那谷底就沒有人出來過,有人傳那里是仙境可也有人說那里沒有人的。"樵夫神色更慘凄了,阿粲則覺得這老伯有些夸大了谷底的神秘性,畢竟自己是從那里出來的,而且還遇到了純良美麗的阿株。徐粲不再解釋,而是坐下撫起琴來,并開始吟詠。
″殘陽西入崦,茅屋訪孤僧。落葉人何在,寒云路幾層。獨敲初夜罄,閑倚一枝藤。世界微塵里,吾寧愛與僧。"徐粲邊談,花兒邊落,已沾滿了他的衣襟。
"算了,天太晚了,公子你真是不聽勸告,這山里天氣也怪的很,常半晴半雨的,你小心點吧。"說完,樵夫趕忙沿著石路下山了。
春曉出門見阿粲仍在那松竹徑處撫琴癡等或是徘徊沉吟,手撫著門,望向他哭了起來。
"阿粲公子,春曉求你忘了那谷中人吧,什么綠衣白衣的,我們都不要想了好嗎,當年的海棠公主你都可逃,怎么今日偏鬼迷心竅,無處逃脫了呢?"春曉跑過去,拉起徐粲對他說到。
但徐粲偏是個叛逆性極強的人,"不行,我就要回去找阿株,你不許攔我,這谷內就是仙境是桃源,而絕非什么無人之境。"徐粲忙轉身要進入松竹徑,那條入囗幽暗深邃,春曉更不放心了,忙去拽他,卻未攔住。
"阿粲,你不要去了,不要去了。"春曉對著入口大喊,阿粲卻早已不見了蹤影,春曉也忙追了過去。
阿竹仍舊睡在船上,醒來卻聽不到木溪的笛聲了,她想釣魚郎定是去釣魚了。又繼續在船篷中酣睡,她雖從高處踩空墜下,但卻只手臂有點痛,她想真要感謝這山中的花草了,為她織起了天然的軟墊,才不致受傷。
"阿竹,吃點東西吧。"木溪進入船內,手中拿著新熟的木薯。
"木溪你從哪里弄來的?我竟不知咱們南山澗有它。"說完阿竹接過木薯,試著吃了起來,忽而對著木溪大笑,"哈哈哈,真的好吃。"
"我是從懸崖上采來的,你當然見不到了。"木溪又看著阿竹吃,自己也開心地笑了。
阿竹又說:"瞧我怎么忘了,'釣魚郎'會飛呢。"
"快吃吧,我先去釣魚,然后一起去學堂讀書。休要想什么浪蕩公子了,安穩要緊。"木溪又開始靜坐釣魚了。阿竹望著他隨風飄起的衣袂,不覺又想起滿身雪白的水鳥,"雪衣公子立芳洲"亦或是"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都該用到木溪身上,才這樣想著,發現木溪頭上落滿了玉蘭花朵,湖面上泛起層層微波,幾只藍蜻蜓飛來飛去,似在點水,又有的直接落在了水面的蓮葉上。他們才發現船已泊得太遠,泊到葦草荇菜深處了,上了岸,上了楊柳岸邊,再往里就是學堂了。
阿竹立在窗外聽著學堂里的先生講課,學堂在半山腰上,她向南可以望到山下似棋盤的水田,向東可以望到山溪潺潺流動。她好像看到阿粲了,直欲奔沖到山下溪邊去到他身邊,但是又想,還是讓他自己爬上來吧。
"阿株,你在哪里啊?″徐粲走到了山溪的盡頭,已來到柳岸邊了,但仍不往山上看。阿竹心內也很焦急,但她在學堂需要聽先生講學,旁邊的水牛還在吃草,她離不開那里。終于等到下課了,木溪出來發現坡上的牛不見了,阿竹也不見了。又發現岸邊有兩個人,似是阿竹。
"你怎么又來找阿竹?"說完,木溪一手抓起阿粲的衣衿,由于阿粲走了很久的山路與水路,竟一下子坐倒在地。
阿竹忙去扶他,又攔住木溪說:"他是個好人的,讓他留下吧。"
"他手無縛雞之力,留下又有何用呢?論功夫你不如我,那就考你的文才吧。"木溪又恢復了平靜,可能是阿竹拽住他手臂的緣故,心里想著阿竹好久沒有這樣和他親近了。
阿粲忙起身站到木溪身旁又拉過阿竹,"好,什么題目?"
"今日先生講了雨詩,我要你隨即組出四位才子的雨詩,并合轍押韻。"木溪望向阿竹,阿竹又望向一旁,似是生氣。
阿粲來回走了幾步便說:"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白雨如珠亂入船,卷地風來忽吹散。″阿竹開始佩服起徐粲來,阿竹素知木溪文武雙全,卻未曾想阿粲也文采斐然又有捷悟的本領,她知徐粲武功不及木溪,便拉起徐粲說:"阿粲,我們走,不用理會他。″
木溪見狀,更覺生氣了,"等等,阿竹你帶他去哪兒?如果他可以下田的話,我可以讓他留下。"
阿粲第一次進入滿是水與泥的水田里,他挽起下裳,露出膝來。
"啊,好像有東西咬我。″阿粲疼痛地說。其實是木溪事前往水田里投了幾條無毒的蛇,并且水田里也會有吸血的水蛭。
木溪在田埂上微笑著說:"你抓幾條蛇再出來,我就答應阿竹讓你留下。″阿竹見到阿粲受傷便覺自己也痛了起來,竟昏厥在一旁。
徐粲見阿竹昏倒,手抓著兩條蛇,滿身是泥且腳踝帶著血上了岸。他一下變勇敢了,把蛇丟到了木溪的魚簍內又用河水涮凈泥土。
"山株子。"徐粲用被蛇咬傷的手抱起阿竹。木溪剛想去攔,阿竹卻醒來了,"怎么了?你怎么受傷了?"阿竹像是一副什么都不記得的樣子。
此時春曉忙跑了過來,"阿粲少爺,你這傷,又是他們。"春曉生氣地望著木溪與山竹子,徐粲放下阿竹,才發現腳上腫起一個包,手也開始痛了。春曉忙扶過阿粲,帶他到旁邊溪水里清洗傷囗,又幫他吸吮出毒血。阿粲昏迷著,春曉嘴微腫且泛著青紫色,似乎中毒了。
"你們不許再傷害我家阿粲了,一定不放過你們。"說完,春曉背起徐粲朝出山口走去。
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
徐粲的傷勢漸愈,但春曉的嘴唇依舊青腫著,徐粲看了也很是心疼。
春曉拉起伏案作畫的徐粲,跑到了茅草屋外。
"春曉,你拉我去哪里啊?"
"去了就知道了,我帶你去一個神秘的地方。"春曉調戲地對徐粲說。徐粲心里想:難道還有比南山谷更神秘的地方嗎。
他們一路上行經了各種農人家,又走過了沙路,翻越了一座山嶺。徐粲望著山下有一方池塘,似明鏡般,又繼續沿山路上爬,一路踏著山花山草,兩旁開得最明艷的是野菊花,有白色的、紅色的、黃色的,還有紫色的,春曉已釆了滿把,抱在胸前,又在東西向的山路上橫出了一條南北向的小徑。
春曉停下來,拉起徐粲沿小徑向北行走,"春曉,這路可以走通嗎?"
"當然可以,相信我"春曉仍舊開心地笑,徐粲見她中毒的唇仍然心痛,以前的丹唇變為了青腫的唇。
他們上了一個坡,再向下是滿是山果的果林,樹上掛滿了青嫩的梨子,新紅的棗子,橙黃的杏子。中間是一簇簇開放的小雛菊。
徐粲躺在滿是菊花的芳草地上,往上看是摘果子的春曉,向下眺望有池塘,池面飛著捉魚的水鳥。徐粲拿衿袖里的書,書內是阿株的畫像,一個身著綠衣的昳麗仙女。
"阿粲,吃棗子了,你在看什么啊?″見春曉走來,他忙揣起了書,春曉坐地撫身喂他吃了一個果子,又拉起徐粲的一只手,套上了一個手鏈。
"這是什么串成的?″徐粲望望春曉問。春曉今日著一件淡紫色花衣,淺粉色下裳,與周圍的野菊花海似融為了一體,且今日她頭上簪的也是小菊花簪,頭發披散開來,徐粲有些心動。
"這是那日去找你,我見那溪旁邊的樹上結了好多子實,玲瓏剔透,紅潤圓滑似鏈珠,我便為你穿了一條。還有這個地方,是在給你找山菇山雞時發現的",春曉慢慢趴到了阿粲的胸前。
阿粲仍摸著手鏈,說:"怎么是血紅色的,似那相思子,即'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的紅豆。″又發現春曉已躺到了自己胸前。
″阿粲,少爺,我可以這樣喚你嗎?雖然我只是你的書童,盡日幫你背書簍,但三年的朝夕相處,從你買我回來,您視我為和您一樣的人,向來不分主仆,我愛你,阿粲,以后我們不回去做官,也不去那山谷,讓我們留在南山,我照顧你一輩子吧,阿粲。"說完春曉抱住徐粲,并未等他說話吻向他。
阿粲的書掉了出來,他忙推開了春曉。又忙拾起書起身向林坡上跑開了。留下春曉躺在花海中望著山下的波光粼粼,起風了,搖動著身邊的花兒,滿滿的花草香涌入鼻內,不知怎的,淚水似細絲般流了出來,春曉閉眼想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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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得佳名繞樹芳,依依相伴向秋光
"春曉,你要離開嗎?"徐粲望著已收拾好行囊的春曉說。
"阿粲,春曉暫回帝鄉了。您的書簍,以后只能自己背了。既然你不想回京娶海棠公主,又不想我在,那我走便是了。"說完春曉便沿巖石路下山了。
徐粲雖然不舍,但卻不想再挽留了。便從案幾上拾起往日為春曉所作之畫,趕上去說:"此地一為別,又不知何日再見了,曉,你珍重,我再也不讓你辛勞了。"說完把畫遞與她。
春曉見畫上有題詩:"年年檢點人間事,唯有春風不世情。"風兒吹得畫卷蕭蕭作響,春曉見畫中女子紫衣紅裳裙,腳下又遍滿雛菊花。原來他還記得那日相期于山中的事。
"阿粲少爺,我會珍重的,我因見你每日以酒澆腸又盡日去那竹谷入口,你去找那綠衣的村姑吧,你要記得期限一過,你要回去赴任作官的,不可在那谷中久留。"春曉眼淚簌簌落下,似有千千萬萬行,但她急忙沖下山去找渡船了。徐粲望向山下水邊的木芙蓉依舊開著,水面落滿了桃花花瓣,春曉走時穿的是素衣,桃花將其裙子點綴得似水墨畫般,仿佛桃花仙子劃船遠去了。
再回到草廬,發現鍋內正燉著山菇燉雞,書卷以及畫作都被歸了類,這才發現近日畫中都是阿株,未有過別人。亭院中的落花也被春曉掃過了。徐粲踩在卵石路旁的青苔上,有些惆悵。在天近向晚時,徐粲獨自背上書簍掩了門向蘿徑走去,依舊是蕭蕭竹聲,泠泠松聲,又開始了翻山越嶺,一路穿越樹枝花叢,踩在韌伏的山草上,不斷地跌倒再起來。依舊伴著子歸的鳴叫聲,心里想著:若不是追隨子規鳥的叫聲,怕是自己早就迷路或是跌進澗底了吧。
阿竹那邊雖然依舊頭昏,但心里仍舊念著阿粲。木溪雖然依舊釣魚,但卻不再吹橫笛了。
"我爺娘為我訂了一門親,是那女子家向他們求取的。據說是個曼妙端莊的閨秀。″木溪坐在船上,背對著阿竹說。
"那你快去娶了她吧,既是人家先追求你的,你們相約去采桑,去游湖,去釣魚吧。"阿竹有些難過的說。她也不知道她聽完木溪有了求婚之人為何會難過。"把船靠岸吧木溪,我要下船了。"木溪仍舊沒有回頭看阿竹,而是小心地劃著船,阿竹也望向船的一側,開始采摘水草蓮花,今日才留意到原來蓼花那么藍又那么紅,水草葉也有心形的,上面的露珠曬干成了泥珠。
夜深只恐花睡去,故燒高燭賞紅妝
"公主,你怎么了,你不能受那寒涼之氣的。"雪柳努力為海棠披著棉袍,只聽得幾聲草間蟋蟀鳴和花樹間的蟬鳴,原來海棠又來到合歡花樹旁,去抱那株月季花樹。
"阿粲,院子里的落葉掃凈了,你終于回來了。"雪柳見到披散著銀絲的海棠又開始囈語了。雪柳不敢再去拉她,只抱住她的公主。此刻正值宮禁之時,已經子時了,見海棠不說不哭了并抱樹睡著了,雪柳扶海棠進了玉殿內,放下水晶簾,并為公主加了幾層棉被,又放下紗制帷幔。她望望公主曾經似綠云擾擾的青絲,竟有些怪罪起徐粲來。
雪柳整理公主的妝鏡臺時,發現公主還留有那把題詩的扇子,并且書卷里滿是夾了芍藥花的信箋。
"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雪柳一句一句讀著公主的信,倚欄望向樓下花園里的清河,想到海棠如此思念徐粲,便把信箋揚到了河內,還有那些芍藥花瓣。
"公主從未這樣害過病,也從未與我生疏過。這個′阿粲公子'竟然負心于公主。″說完揚的更厲害了,眼里含著淚光,想起公主小時侯,她們一起在星空之下望天,一起在芳樹下舞動裙裾,手拉手地轉啊笑啊,總以為再也不會有傷心那種事,轉累了便躺在草席上納涼,并觀察著花叢之上飛舞的蝶兒,總以為那些時光會一直存在。月色流照下更加晶瑩,只聽到風聲水聲以及雪柳哽咽聲。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木溪已經有了婚約,阿竹有些難過,但不知為什么,他們仍舊劃著船四處蕩漾,似乎以后再也不會共同游湖了,船靠岸了,木溪才回過頭來看阿竹。
″阿竹,我不會離開你的。"并抱住了她。
阿竹也哭了,"我知道,我再也不去找別人了。"說完便覺頭痛,昏了過去。
阿竹醒來之后發現自己在水潭旁的石上,怎么又來到上次摔傷的地方了。她努力睜大眼睛,發現了徐粲。
″阿粲,為什么我們在這兒啊。"阿竹手開始流血,并把周圍的草染紅了。
"阿株,你怎么樣,我看你一直流血卻無奈不能幫你止住。"阿粲手握著她。但阿竹一點也不疼,她看到渾身草葉和被荊棘劃破的布衫,竟大笑起來。
"你又變成綠色荊草了,鞋子定又丟在山腳了。"
"你竟偷拾我的鞋子,我是綠色的荊條,你是綠色的山株子花,甚是般配。"
"下次我不穿綠衣了,免得與山中花草分不清。"阿竹說完看見阿粲手上的紅色相思子,好像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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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手串看著很親近呢。"阿竹摸了摸阿粲的手腕。
阿粲才又想起春曉,"這是我的好兄弟送我的。"他笑了笑說。阿竹見那穿彩線的細孔以及顆顆勻稱紅潤的樣子,便覺這是出自女子之手。
"是你那個女伴贈你的吧,你來南山澗里,她沒有同行嗎?"說著,阿竹走到一棵蒼松下,去采擷下微綠的小松果,手被刺得很痛卻仍舊采著。阿粲見她手上的血止住了,水潭邊的花草又由紅變綠了。
"采小松果做甚,它們還未成熟,又吃不到松子。"說完阿粲望見峭壁上的巖石生了許多石蓮花,便摘了一枝,并將它簪到了頭上。
"我聽到石蓮花在喊痛,她不希望你把她戴頭上,也不想與石壁上的眾姊妹分離。"阿竹用手撫摸了下崖上的石蓮,見其流下綠色的汁水,似是淚花。
阿粲有些驚訝,"難道這花也知痛嗎?你又怎么感受到的。"
"可能是從小在山坡澗谷里生存,這里的草木鳥獸在說什么我都聽得到。例如有幾只杜鵑鳥在望著我們,還有水底的游魚,見你這生人都躲到樹根之下了。每天我都會來這溪邊,可能來這澗谷的人們都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們會辜負對方的約定,但是與花花草草魚鳥約會則不同了,它們一直在這兒,永遠忠誠,永遠守候,永不失約。"說完阿竹的手串竟也穿完了,她用溪邊的韌草穿成的鏈子,戴在了阿粲的另一只手上。
徐粲則覺得被棘刺劃得很痛,"這個是刺刺草嗎?我這只手還如何作畫舞劍。"他的手很痛,卻并未摘下。
"只是不希望別的人再對你的手感興趣了,天上的紫霞仙子不是也有一對手鏈嘛,就當為了保護你吧。"二人仍沿著山溪行走。阿粲由于丟了鞋子又饑腸轆轆,便要求休息一下。恰好到了辛夷花水灣。
"你先去找些果子來吃,我實在走不動了。"說完阿粲躺到了水邊的巨石上。那白礬石,經過溪水沖刷風霜侵襲,讓徐粲覺得很光滑,他有種躺在玉簟冰床上的感覺。剛想喚阿竹時,發現竟不見了人影。
"阿竹,阿竹,你不能丟我一個人在這山溪澗谷啊″說完,他走到水中,想著洗凈腳上的泥土,又解下上衣,摘凈了草葉和鬼針草。
阿竹用衣服兜了許多紅色黃色的山果,剛剛坐到紅色滑石上,便看到赤膊的阿粲在河邊洗衣服。″你好瘦啊,在荒山野嶺會被野獸叼走的。″阿竹大聲喊他。
阿粲十分害羞,忙用一旁的芭蕉葉子擋住了自己。″你真是一山野小姑,不怕我嗎?"
″你既已到了這山中,這里的一石一木,一鳥一獸我皆不畏,又因何獨獨畏你呢?"阿竹說完躺在了石上,石旁有一株野合昏花樹,樹上棲息著一巢白鷺。風吹起阿竹清淺新綠色的衣袖以及眸前的頭發。
阿粲也極累了,日光流瀉一地,慢慢從對面的西山下落,似被山尖銜咬了一囗。他也累到攤在石上,兩個人背對著,阿粲望向西山的落日,阿竹倚著側望合歡花一朵朵在風中紛紛下落。
″你什么時候離開南山呢,徐粲。"
"你什么時候離開呢?我帶你去領略世上的繁華與喧鬧。"
"我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山谷,守候南山的田園山水已經成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了。"阿竹說完露出微笑。
"那也好,這里就像一座瓊樓玉殿,可以吃到你采的漿果,飲到山溪,見到你這樣的山野‘精靈′,豈不妙哉?"阿粲說完又指了指從山頂流下的玉帶般的山溪,以及水潭之上如素布的瀑布,"這一定是當年王母娘娘在瑤池失手打翻的玉液瓊漿,傾瀉到這里的。以后你就是我們宮殿里公主了,我受你的統治。"
阿竹聽完覺得阿粲并非是個逐利追名的人,她回轉頭望向他。
″阿竹,你們兩個在這里干什么",木溪出現在了辛荑花樹下,他知道阿竹一定來這兒了,卻不想會見到徐粲。他忙推開徐粲,兩人這才起身,但二人才注意到阿粲的上衣未著,而是晾在了旁邊的山石之上,剛剛身上掩著芭蕉的葉子。
木溪見到這番情景,推徐粲到水中,便沉默地走開了。阿竹又趕忙去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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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跟在木溪后面,但他這次并未等她。
"阿竹,我很快就要和金家小姐成婚了。已經收了彩禮了。"木溪跑到池塘邊又轉頭奔向山中學堂讀書了,他也很快要參加會試了。
阿竹又喊道:"你不是說永遠不離開我的嗎?不是說好永遠一起釣魚的嗎?為什么啊,你這么快改變,難道這近十年的同游之情都是假的嗎?"阿竹又背向木溪。
這時阿粲一瘸一拐地跑來了。
"阿竹,是不是有這個外面的少爺公子在,便沒有我了呢?"說完木溪亦不回頭地走到柳林內的山路了。陽光流瀉在他的白色衣衫上,覺得木溪更加俊朗飄逸了。不過他的拂袖而去阿竹卻未顧。
"阿粲,你為了來這兒,真的把同伴都拋棄了嗎?可是,我是不會離開南山澗的啊。"阿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株兒,你知道嗎,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想來見你,似乎被什么牽引著,讓我遇到你,一個以為不存在的山中澗谷以及仿佛生在世外的你們。"徐粲有些開心地講著這些,阿竹見他的腳似乎受傷了。
"對不起,遇見我總讓你受傷害,上次是頭被打還有被蛇咬,這次你又傷到了腳。"
徐粲聽完忙道:"沒事的,我仍舊可以下到池塘摸魚采蓮蓬的。"說完又躍到了池水中。
"里面淤泥太多了,阿粲公子還是出來吧,你當真要采嗎,那你把岸那邊心形的白蘋水草采給我,還有蓼花一并采來,要沒有枝蔓,中通外直的那種。"
阿粲由池塘中摘取了白蘋遞與阿竹,滿是水泡的腳又浸了泥,很是疼痛但還是忍住痛露出質樸的微笑,″把它們一并插到你的膽瓶里吧。″
木溪從山上學堂下來,對阿竹說:"阿竹,我有話要和你說,釣魚灣等你。"說完看看岸邊的阿粲,便沿河岸走遠了,不知道為什么阿竹沒有去追他。
阿竹偷帶著阿粲回了家,把白蘋和野薔薇養在了一起。
漸行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阿竹,鄰家的約你出去玩呢。不要盡日和那戶懸崖上的小子出去鬼混了。"
阿竹一聽是娘親的聲音,便忙又把阿粲藏在了帷帳內,過了一會兒對阿粲說:"不行,你在我家太不安全了,鄰居家那后生會發現你的"。果真,又有人來敲阿竹的窗子了。他們都沒有出聲,但有人在窗上砸了果子進來。
阿竹很生氣,但因為徐粲在便沒有出聲。
"我家太危險了,等一下我帶你去個地方。"天近黃昏,父母皆去參加秋社了,開始祈福并慶祝豐年了。阿竹拉著阿粲跑了出去。
木溪一直等在水灣邊,由清晨一直站到了日暮,他看著眼前的白鷺歸巢,又望著鷺鷥捕了一天魚。自己的小船被風吹到了另一處長滿了紅色蓼花的地方。他又吹起了橫笛:"漁父,漁父,青箬綠蓑,細雨斜風,歸暮,歸暮,橫笛一聲何處。"立在淺水處石上的他哭了,望望懸崖峭壁又望望蒼松游魚,他哭得更厲害了,阿竹失約了,她并沒有來。
阿竹領徐粲到了一個山洞里,洞囗常年被藤蘿掩蓋,洞旁有幾棵青松,上面棲息著嘰喳的畫眉與黃鶯。
"這里是我經常讀書或者逃避各種人的地方。"徐粲見洞內有書卷以及油燈,還有茅草鋪的床。
"外面常有野獸出沒,你要小心啊,什么狼啊,狐貍啊,還有這洞內不是有小松嗎,小松鼠也有很多,天明鳥兒們會喚你起床的。"
徐粲看了看洞內四壁上滿是紅色的爬墻薔薇,又拭凈了石凳上的灰塵,隨手拿起了書卷來讀,忽想到春曉不在身邊了,再也沒有人為自己研墨聽自己吟詩作畫了,他的琴也未帶來,他摘了一朵薔薇,低頭陷入了沉思。
"株兒,在這洞內,我餓了吃什么啊,總不能餐花飲露吧,小松鼠也還有儲存的松果呢,快入冬了啊,出洞找吃的又要防野獸,不要,你還是不要走了。"阿粲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阿竹看了他一眼,便出去了。
"不要,不要走,阿豬。"徐粲在洞囗喊到。一會兒,阿竹回來了,采了很多藥草,先是搗碎了幫徐粲涂上,又從懷?內取出幾個蛋。
"外面的林子里有很多的野雞,隨手可拾到雞蛋,若是被野獸或樹枝劃著了,旁邊便有草藥。"說完把雞蛋放入火爐內煮了起來。
″那吾欲食雞肉又該如何是好"?阿粲挑起他明亮的大眼睛問。
"這兒的野雞都不許你吃的,目前是這樣,等隔些日子,它們都識得徐公子了,我復去問它們,大概定會有許多主動獻食的吧,不過你食了它們的蛋還嫌不夠啊?″阿竹邊用扇子扇著火邊對徐粲說。
"那蛋煮好了嗎?"阿粲一臉不情愿地問道,心里想著若是春曉,一定不會這么對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替他捉來雞。
"你不能再走了,這里怪荒僻的,我一堂堂美男子留在這里陪小松鼠過夜,你忍心嗎?"
阿竹看看滿天星斗,又聽到谷內傳來狼嗥叫,真的有些放心不下他了。
"阿粲,你知道嗎,其實這洞內原是住著狐仙的,但是由于有人捉走了小貍,狐仙便再不見了蹤影……″阿竹開始講起了谷內的各種傳說,徐粲吃完東西便聽睡了。阿竹將他扶到草床上,倚在桌上借燭光望向他,心里想著:怎么這樣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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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徐粲被鳥鳴喚醒,一陣薔薇花香撲鼻而來,睜眼看到滿桌的燭淚,陶瓶里是薔薇和他昨日所采之蘋花。
"株兒,阿株,你去哪里了?"
阿竹在洞外喊他出來,"徐粲,昨日我好像誤了什么事,我負了木溪的釣魚灣之約了,他不會還再等吧?"阿竹焦急地問。
"應該不會吧,現今有幾人還似尾生那般留有抱柱之信呢?失約便失約了,辜負便辜負了,還去管什么'女子不至,抱柱而死'呢?我不信,他能在河邊等你一日一夜。"阿粲隨口說。
"可是很多女子便是那樣癡情的啊,'化去石,不復悔'的望夫石,'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的長干女,既然存在海誓山盟的愛戀,你又為何去否定木溪,反對尾生。"
他們劃船去了釣魚灣,發現木溪仍屹立在芳洲之上,衣帶隨風起舞,橫笛聲如泣如訴,裊裊聲入了林谷。
徐粲見到此種情景,想到海棠,想著她不會也在這樣徹日等待著自己吧。
"木溪,對不起,又讓你等那么久。"
木溪回頭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真后悔上次那一棍子,打得太輕了,讓你一次次來騷擾阿竹。阿竹其實也有很多委屈的,你看她的竹窗,都快被人砸爛了。"木溪說完劃著船走開了。
"阿株,我會保護好你的。"
"你怎么保護我,你看到你采給我的蘋花和薔薇花怎樣了嗎?我把它們插在一起,發現薔薇謝了,這就像不同生長環境的人就不能在一起一樣,你以為蘋花似蓮般出淤泥而不染,但她終究生于污泥中,最底層要承受各種黑暗與臟污,而薔薇則不同,沐浴萬物天地之精華,每日受清風洗禮,胸內無塵。就像我和你,你近不惑之年可以胸內無塵,童心未泯,而我二八年華則要承受各種非議,無人信你的不染。"
"阿竹,求你不要這樣說了,‘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這便是各種水中的花兒,她們高潔,且永遠清白正直的亭亭立于水中。"
聽完阿竹哭了起來,"可是薰蕕不同器啊,你就不怕我不是中池中的蓮花,而是岸邊的臭草或是狗尾草嗎?"
"你就像那洞內的薔薇花,永遠都給人以馨香,沒有華麗偽飾,也不挑剔生長環境,可能朝生夕死般消亡。但'縱留塵土有馀?′,化泥入塵也是好的,就像自己以前亦是過盡千帆,遇到過各種人,見過各種色藝雙絕的女子,盡日的沉湎于煙花柳巷,聽她們唱歌,看她們舞腰亂旋,涂各種淡香的胭脂水粉,似云雪般飛舞的衣袖,夜光杯里的清酒,各種色彩交織變換,觥籌交錯,美到迷人眼。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薄幸于女子,飲酒爛醉來逃避現實,都讓我對自己失望。″
阿竹聽完徐粲的話覺得心中枷鎖解脫了不少。"那我們只活好當下,不陷在過去,不沉湎于悲傷,也不沉迷于享樂,遇見你真好,原來風流的公子也有回頭的一天。″
慊慊思歸戀故鄉,君何淹留寄他方
"公主,快些墊上這個龍須褥吧,外面飛雪了。″雪柳扶起病懨懨的海棠,"不如我幫您打扮一番,我們一同去賞雪吧。"
″都入冬了,阿粲走的時候還是春天啊。那扶我起來。"雪柳扶起海棠才發現公主的頭發已垂到膝蓋了,海棠換上了一件淡雅的黃色衣裙,又將頭發剪去一半,垂到腰際。
她們來到花園河中的賞心亭上,雪柳準備好了避寒的酒,海棠便連續喝了起來,吟起詩來: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
″公主,外面太冷了,加之您又禁不得這雪重風寒的,咱們還是回室內吧。"
海棠又持起一杯酒澆入中池冰上,風吹起她似雪的長發,落梅花飄到她的杯中,又伴著雪沾到衣裳上,"這梅開得真好,'天與色香天自愛,不教一點上蜂須′。"海棠捻起一片梅花花瓣說。
雪柳一旁附和著點頭,又淺笑盈盈地問:"公主,這詩有些好笑,冬天本就沒有蜂蝶啊,梅花自然一點也碰不到蜂須啊。"
"屬你機靈,這'蜂須'也指男子胡須,故借代男子了,即開在冬季的緗梅不輕易讓蜂須褻瀆,就像女子一樣。"海棠說完便坐下彈起了琴,邊彈奏邊嘆息一聲道:"對啊,冬天本就沒有什么狂蜂浪蝶,自是不會有人來招惹,就像阿粲似不復歸了。″
雪柳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的,她好像聽到了冰雪結晶碎裂的聲音,回頭一看是公主的琴聲,"公主聽你的琴聲,似與這池上的風景融為一體了,您聽到有什么東西碎了嗎?似碎片,又似花苞碎裂聲,種子爆裂聲,到底是什么啊?″
″碎的不是花,不是種子。而是我的心碎了。"海棠說完又開始落淚了,起身倚在碧玉闌干上,又將酒壺中的酒一瀉到了河面上。
"如今我的鬢發勝雪了,再插不得梅花了,那日我尋我書內芍藥,竟全失了去了,是不是你?″海棠問雪柳道。
雪柳一聽要問她說,慌忙說:″公主,這中池滿河的冰雪且只剩枯荷聽雪了,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們去暖房內賞花吧。"
"不去了,我并不想去賞花,只是不想回房,阿粲究竟在哪兒,他隱棲之山是否也在下雪呢?″海棠的淚水又似雨而下,似有千行萬行,隨著脂粉一齊流下。雪柳忙用絲絹替她拭,"您不要哭了,會結冰的,我們快些回去吧。"哭完海棠昏倒了,雪柳扶起她,才發覺公主消瘦憔悴了很多,忽而團扇從衣襟懷內掉落,雪柳哭著拾起,又趕忙扶海棠進了房中。
半夜子時。在溫暖的室中海棠醒了,發現雪柳已熟睡,她緩緩移到妝鏡臺前,望著鏡中人,那么陌生,再不復往日那般豐盈似潤玉了。綺窗映照出明亮的光芒,又發現了題詩的團扇,持起把玩道:團團似明月,裁為合歡扇。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斷絕。難道自己似秋扇見捐了,倒不如那候鳥自由,候鳥還可南北往來,還可攜手共度,而自己被禁于深宮,又何時得自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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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姿瓊骨凈無瑕,數點溪邊蒼崖下
溪河中秋水漸漸退下去,露出各種青白的石頭,農人們有的去淘蝦,有的去采玉。徐粲和阿竹在溪邊路上遇到了一塊巨大的玉石。
"阿竹,這么珍貴的一塊玉石,為什么無人采拾走呢?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阿粲指著玉石對阿竹說。
"不會被拾走,你看那玉石上寫了名字,代表已經有了主人了,只是暫放于此的,而對于采玉人來說,別人的東西再值錢,他們也不撿,就像蘇子所言:"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是物與我之無盡藏也。"
"那么多錢放地上還不撿走嗎?"
"除了清風明月可以共享,是大家的寶藏,其余的皆物各有主的,不屬于自己的就不拿,采玉人的規矩。"阿竹說。
兩個人一起趟過了溪水,阿粲回了山洞,阿竹回到家中。
″有人來過嗎?阿媽。"
"是有個人等了一夜,也不知道他來干什么的。″
"等了一夜,昨夜不是下了大雨嗎?站在我窗外面嗎?"阿竹聽完覺得有些愧疚,不該讓人等那么久的。
幾個月后南山開始飄雪了,木溪的婚期也一天天臨近了。
"木溪,你去哪兒啦?為什么每次找你你都不在。"阿竹這些天里都會去懸崖上的房子里找木溪,但他每次都不在,阿竹只能采些地瓜給徐粲用作飯食。
"為什么又吃地瓜啊,真的吃不下了啊,難道這么大的天地里只產這個,去幫我捉只山雞,雞蛋也行啊。"徐粲懇求著,表現出可憐兮兮的眼神。
"誰讓你來我的世界,來我家的,現在又嫌棄沒有吃食了,我又不是你那個同伴,支使我做甚?"阿竹有些生氣地說,"你看外面的大雪,都封住了山路了,山中禽鳥都不愿意出窩了,給你攜了瓜兒,竟這般嫌棄。"
"我該如何過冬呢?該不是和小松鼠一起吃松子吧。"
"對不起,徐公子,我真的沒辦法照顧你了,你還是離開吧。"阿竹說完便跑出了山洞,兩山之間的溝壑深得似無底,阿竹未抬頭看,跑在滿是雪的路上,看著蓋滿雪的松枝,她第一次感到害怕,不知是對深淵的恐懼還是對高空的恐懼,亦或是別的什么。
兩旁的山并未使她害怕,似乎阿竹很久沒有來過這個溝壑了,這次回家途中,她去了相反的方向,她想向上爬,她知道爬上這兩座山山脊的位置,她就可以逃離這個澗谷,逃離宿命了,兩旁的松樹橡枝上覆蓋著雪,不時地聽到竹枝被折斷的聲音,雪地上只有簡單的鳥兒的腳印,還有自己初踏的腳印,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一只白兔,它在雪地里蹦跳著,阿竹忘記了方向,忙追起了兔子,她翻過一個小山丘,踩過巨大的山石,發現了一座石橋,她想去石橋上走走,也不去追兔子了,回過頭發現有人在看她,他身穿一件深藍色衣裳,手中拿著折扇,似乎比木溪和阿粲都年長。二人遠遠的對視著,阿竹看著他,他向前走了幾步,阿竹覺此人長相俊逸,頗有名士風度,大概是個學堂里的先生吧。
"您好,是來這石橋賞雪的嗎?"阿竹問。
"我是見溪邊有幾樹梅,便上了這石橋,恰姑娘身著紅衣白裳,竟與這雪梅融為一體,物我合一了。"他說完便走開了,阿竹向身旁望去,江邊果真有一樹早梅。阿竹挼了一枝梅珠,玩了起來,這才想起她迷路了,她還要回去的。
忽然石橋上又走來一個人,原來是春曉,她是來找阿粲回去的。阿竹帶她去見了徐粲,自己便又去了木溪的懸崖小屋。他仍舊不在,阿竹開始在雪地里徘徊,她由懸崖處的籬笆走到懸崖下的溪橋邊,來回徘徊著,但欄門依然緊閉,她終于明白等待的滋味了,一直都讓很多人等她,她因為各種事情失約,子歸鳥依舊鳴叫著,她有時想這鳥兒真好,既曰子歸又曰思歸,叫著"不如歸去",但真正的歸宿又在哪呢?雪滿山川時思念一個人,卻難以再見。這樣想著,忽聽到有歡笑聲從江邊傳來,原來是兩個人在垂釣于江船之上,船篷里傳出爽朗的笑聲,能隱約看到二人還在江上對飲,再仔細看竟是木溪的釣舟。待他二人下船時,發現了山路上的阿竹,阿竹的紅衣上落滿了雪花與梅花,木溪忙跑向她。她望著木溪身旁的女子,楊柳扶風的纖細身姿,又有著清秀精致的眉目,頭上簪著蝴蝶發簪,兩縷簇帶垂到腰間。阿竹頭上只系一發帶,人也凍僵了似的,見他二人來忙跑向溪橋,向山谷里去了。
阿竹回到山洞時見春曉正為徐粲捏肩膀,并且又靠在了阿粲身上。
"徐公子是要走了吧,你的人都來尋了。"阿竹抖掉身上的花朵,將自己桌上的書卷拿走,又把那朵青瓷里的花兒扔到了洞外雪地里。
"徐粲,其實你不知道瓶里的花兒早就死了,是我每日換上新的薔薇,但是那蘋花依舊活著,原來是他們兩相傷啊,水生和土生的花兒又怎能插到一起呢。″阿竹說完垂下了頭。
春曉又上前對阿竹說:"無法在一起,就不要強求,我家少爺是要娶公主的人,且他要回朝庭為官的。怎可一直隱于這深山澗谷中。"
阿粲忙拽了下春曉袖口說:"我不想回到帝鄉,吾性愛丘山的,但是這次我真的要赴邊打仗了,這是我的理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現在正發戰亂,在這里隱居避世固然不知,但外邊羽檄交馳的,我不能不顧。"
徐粲走到阿竹身邊,把什么東西放在了她手里,原來是一串珍珠,他串成了手串。″阿珠,其實你就像這珍珠一樣,我踩遍了整片水塘,只找到這一蚌,等我回來。″
阿竹忙扯下阿粲手上那個小松手串,"珍珠只不過是蚌生病時腹內所含的沙礫罷了,野生的珍珠既使罕見,但是阿粲什么珍玉寶器沒有見過,估計您的珍珠已經堆滿箱篋了。"
"阿珠,讓春曉留下來跟隨你,可否?″徐粲望向春曉,春曉飛了一個白眼,一臉不屑地望向阿竹。
"阿粲公子,我可是您一個人的書童,留在這里陪她干什么?這里荒山野嶺的,您不擔心我被野獸叼走嗎。"
"你武藝高強的嘛,十里一走馬,五里一揚鞭,如果不是個女兒身,怕是早成了將軍了。現在我去赴邊打仗,大概和我不做官有關。這一去就不知何日歸來了,你們只管好好生活,不要為我傷心,只記得我們往日的歡樂就好,長相思來長相憶。”徐粲很快跑到了河邊,上了游船。看著跟隨的兩個人,他還是戴上了那個刺刺的手鏈,還有山洞里阿竹的一朵薔薇花,放入了隨身的香囊里。阿竹不忍見到他離開,便獨自一人去了木溪的船上飲酒,梅花落了一地,分不清哪個是梅哪個是雪,她戴著徐粲給的手鏈,想想和自己親密的人原來都已經離開自己了。燈火已經滅了,她獨自點起了油燈,開始大哭,想到黑暗的江水之上,沒有人會看到她哭的,她哭過就睡著了。
春曉折了柳條,徐粲也是,但他卻不見阿竹出現,想著原來阿竹還是不愛我的,他要離開這個峽谷了。那個他們一起雪里找食物的懸崖,那個長滿石蓮花的山壁,這個一起吹火的江岸,那些躍到岸上的鱸魚。回憶著船已經走遠了,他聽見春曉在喊他,但卻越來越不清晰了。
阿竹仍舊在船里酣睡。她醒了,忙撐著竹篙去追徐粲的船,她的船很快,她追上他了,但是她叫他,他卻聽不到,她跳上他的船,抱住了他,徐粲也緊緊的抱住了她。抱著大哭起來。
“為什么不承認你是愛我的?”徐粲問她。
“那春曉呢?”
“我拿他當我妹妹的”。
阿竹好像聽到了笛聲,“阿粲,你聽”阿竹一抬頭發現阿粲不見了,一睜眼原來是木溪在吹笛子。她拭了拭眼淚,袖子已經全濕了。
木溪握住阿竹的手,“阿竹原諒我,我和金大小姐真的只是知己,她喜歡游湖,喜歡釣魚,她還琴棋書畫皆一絕。”
“終于找到了能與你匹配的人了,你們真的是同路的,你亦是精通詩書畫的。將來你中了狀元,你們更加伉儷情深了。”
阿竹望了望江水,她想:該去送他的。阿竹跑開到了岸上,又上了石橋,她很想遇到上次賞花的先生,因此又立在了樹旁。
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
徐粲先回了京城去見公主,但卻被雪柳攔下約在了后園。
"你跪下",雪柳讓徐粲跪在了刺花樹下。徐粲一臉淡然。
"徐公子可知公主夜夜囈語并常夜游到此嗎?可知她等你而三尺青絲作了雪嗎?你的一去不復歸,暫避白云里的確隱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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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木溪從河岸邊的蒿草里發現了一黃衣女子,他把她背到了阿竹的家里,忙去敲阿竹的窗。
"阿竹,快救人,她溺水了。″木溪焦急地喊到。
阿竹忙開了門,將該黃衣女子放在竹席上,此時雖已是初春,但她見該女子身著翠繡錦制內衣,又極其單薄,決不似那山谷中的鄉野之人。又細看她玉臂豐滿,身材雖不及春曉但也極佳,阿竹幫她蓋好被子,春曉為其熬制了魚湯。
"新釣的魚,如今倒便宜了這女子。"春曉望著床上這女子,覺得面熟又覺未曾見過,只覺該女子平頭正臉,也還可以,但不似阿竹那般標致靈秀。
她醒了,丹唇微啟,眨了眨她那雙丹鳳眼。"這里是哪里啊?她抬眼望望木溪,又望望阿竹,卻獨未望春曉。春曉說道:"你是哪里來的魚兒,一雙魚眼還不夠,怎么還半夜躍上河灘來了?快點喝些鮮湯吧,穿這樣單薄,是魚來釣人的?"春曉有些怪罪又關切地對她說。
阿竹喂了她湯又說:"是木溪救的你,他素愛釣魚,卻不曾想釣來一條肌膚如玉的美人魚來。″只見那黃衣女子低頭微笑卻依舊不語,又抬頭看看木溪,覺得該少年明朗又英俊,且白色衣袂更顯其風度翩翩了。
阿竹看她望木溪出了神,忙說:"你叫什么名字啊?家居何方,我們好送你回家。"
該女子搖頭道:"只記得自己的名字似叫西鳳,但卻不記家中有誰,也不記家居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