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清晨的雨聲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作者丨文瀾
有個作家講,寫作就是蹂躪自己,娛樂大眾。所以,我最痛恨的就是半夜兩點寫稿子的時候,忽然有人會來電話。雖然不常有,但總有那么一些不長眼的,對于這種人套麻袋、拍板磚都解不了恨,恨得牙根癢癢。
我拿起電話,剛要問候他七姑八婆的,才看到電話的聯系人是張斌。
斌哥消失很久了,具體說來是六年了。這六年里,他很少發動態,幾乎不打電話,唯一的消息就是時不時登在旅行雜志上的文章。有的時候會是大西洋上的小島,有的時候是撒哈拉沙漠的落日,有時候是北美洲的冰山,有時候是南美洲的雨林。以斌哥的說法講,這叫做病入膏肓的人的極端療傷法。是的,斌哥是個病入膏肓的病人,無人能治,無藥可醫,他得的是重度相思病。
大學的時候,斌哥是學生會的主席,資深帥哥,有為男青年。這讓本來就陰盛陽衰的外國語學院競爭更加的激烈。大學時光匆匆流水,時光一晃到了大四,然而斌哥還是孑然一身。斌哥高調宣布,要做資深狗王。
2009年秦皇島的夏天很熱,連清涼的海風都吹不走這樣的燥熱。哲哲一身的肥肉,天天叫著要躺到北冰洋的山溝子里面去。北冰洋到不了,山溝卻找到了。他在宿舍搞了個充氣船,倒滿了涼水,脫得一絲不,一屁股就躺了進去。哲哲胖啊,這一躺,半坨子肉就都擠在了門框上。大牛抱著半個冰鎮西瓜,一邊吃一邊看球賽,一邊吃一邊大叫,射射射,射啊……整個樓道都回蕩著他淫蕩的叫聲。
斌哥一臉興奮的跑進來,一邊喘氣,一邊感嘆,媽的,太漂亮了。還有這么漂亮的娃娃,媽的,我要拿下,一臉的淫蕩。哲哲一邊往身上掏涼水,一邊說,斌哥,娃娃你也能看上,你有戀童癖呦。
斌哥看上的姑娘是個特招生,江南妹子,水靈靈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就像顆水晶紫葡萄。文章寫得很好,聽說七八歲就開始在雜志上投稿了。不過這樣文藝范十足的女孩子,內心是極其的成熟的,所謂讀書萬卷等于閱人無數。我感嘆,不好追呀!哲哲也一臉賤像的附和,不好追,不好追。
江南妹子確實不好追。斌哥發動了整個外國語學院的同學替她求婚,還美其名曰社團活動,社會實踐,。九百九十九個學生,每人拿著一根蠟燭,圍成了一個心形,嬌美玫瑰花瓣堆了一地。結果妹子連看都沒看,丟了一句,幼稚,便長裙飄飄的回宿舍了。后來斌哥才知道,妹子有男朋友,一位經商世家的貴公子。
斌哥初戀雖然沒成功,但是也并沒因此放棄,除了學生會,他自己還經營一家甜品店,蛋糕做得相當好吃,所以在那個窮學生的那年,斌哥就是一個土財主。我們幾個經常在打烊的時候,裝模作樣的往他小店門口溜達一圈,假惺惺的問一句,生意如何呀,然后斌哥就笑笑的拿出一天沒有賣出去的蛋糕招待我們。在那個窮學生的年代,有塊蛋糕吃真的很難得。
斌哥鎖好小店,哥幾個一邊喝著順出來的咖啡,一邊吹著牛的往學校走。哲哲說,將來我要是當了大老板,一定要給斌哥送個漂亮媳婦,送就送南方的漂亮妹子。斌哥微笑的聽著,看著不遠處低著頭的南方姑娘。姑娘在哭,眼睛紅腫著。
斌哥走過去,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地遞給她手里的熱咖啡。那一夜,路上的行人很少,靜靜的,有輕盈的蟬鳴劃過夜空,天上有極滿的月,很亮,很干凈。
從那天以后,小店里就多了一位南方姑娘。走過店旁的行人,都能透過玻璃窗,看到一對漂亮得情侶。臉上掛著面粉,嘴角洋溢著最張揚、最幸福的笑。
大學第四年要畢業的時候,我們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南方姑娘給斌哥打電話,哥幾個一聽就起哄,呦,斌哥啥時候辦酒席呀,哥幾個肚里缺油,正琢磨哪里混頓飯吃呢?斌哥一邊笑著說滾蛋,一邊往門外走。
大牛拎著個酒瓶子晃晃蕩蕩的往里走,然后看著我說,斌哥慌了吧唧往哪里跑啊。哲哲一臉的賊像,挑著眼說,入洞房唄。那是這四年大學的最后一晚上,這個燥熱的夜晚之后,所有的朋友終將各奔東西,或許相見,或許永遠不見。每個人都不提明天,只是一遍遍的回憶著苦逼的大學四年。哲哲大叫著來一盆麻辣小龍蝦,要麻要辣,結果辣的一群爺們涕泗橫流,抱頭痛哭,真他媽的辣呀。那一夜所有的情義和張揚的青春都順著酒喝進胃里。
斌哥一夜未歸,站在宿舍門口的時候,濕透了的衣服裹著他瘦弱的軀體。斌哥一直在發抖,他說真他媽冷啊,凍的老子都要哭了。頭發上的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流過眼睛的時候,汪汪的淌成了一片。
南方姑娘去了美國,那天晚上是最后一個告別電話。說怕斌哥難過,等上飛機的時候才告訴斌哥要走了。斌哥瘋了一樣沖向機場,結果還是沒趕上飛機。畢業的前夜,雨下的很大,似乎是要沖刷掉這個燥熱的夏天,似乎是要清洗掉一切的回憶。大學四年紛紛揚揚的記憶,就在那一晚被大雨沖刷的零零落落,再也拾不起一點的回憶。四年張揚的青春,也就在那一夜落了大幕。
畢業之后,我進了報社,做了一名小編輯。偶爾能夠看到各大雜志上斌哥的旅行游記,想來斌哥是自由的。然而,畢業六年我卻從來沒有再見過他。
我接通電話,斌哥說,兄弟到家門口了,還不開門……
開開門的時候,門口站著一個大胡子的男人,完全是波希米亞的風格。皮膚黝黑,身體壯碩。身邊摟著一個嬌小的姑娘,但不是南方姑娘。
斌哥說,他這些年去過很多地方,一個人喝酒,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旅行,一個人在不知名的小旅館一遍一遍的打著南方姑娘留下的電話。他就想,生命不如這樣結束了吧,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流浪,然后悄悄的消失掉。有時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這就是命啊。斌哥說這話的時候,微笑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姑娘,然后無意識抱的更緊了。
斌哥走到了南美的亞馬孫雨林,想著就在這了此一生吧,萬物生靈于此,想來自己也不會寂寞。在小酒館喝了一瓶伏特加,想著就這樣走吧。他忘記了全世界,然而去忘記了跟全世界說再見。
坐在臨位的姑娘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內心。只是走過來,輕輕的問他要不要去他的小店,那里能夠看到落日的余暉下的整個的亞馬遜叢林。
斌哥聽到這話楞了一下,起身,說了聲好啊。姑娘是一所名牌大學的學生,因為不適于國內的工作壓力,只身跑到了南美洲,開了一家禮品店。姑娘給斌哥倒了一杯熱咖啡,兩個人坐在山頂,俯視著遼闊的熱帶雨林,有歸來的鳥群劃過夕陽下平靜的月空。斌哥看著我說,他那一夜不僅看到了自由,更看到了希望,六年里從未有過的勇氣。
斌哥后來留在了南美洲,兩個人開了一家中式甜品店。生意很好,經常有客人坐下來喝茶聊天,講著故事。忙完了一天的時候,斌哥就會坐在電腦前,寫下一天里的故事。這時候姑娘也會坐下來,依偎著他,靜靜的讀著窗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