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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這一輩子,就這樣走到頭了,唉!”
香燭繚繞,悲傷欲絕的哭聲充溢著整個堂屋。
劉漢靜靜躺在靈床里,臉上的滄桑依舊,那刀刻一般的皺紋在黝黑的皮膚形成的溝壑,到此刻也不得平坦,只是那雙眼睛永遠閉上了,就像一扇關閉的窗戶,再也不會過問世間的柴米油鹽。
韓云在堂屋的角落里坐著,他與劉漢是發小,同年同月同日生,從小光屁股長大,讀書時兩個人的命運軌跡一樣的。
二十五歲時劉漢娶了媳婦回來,就對著在婚禮忙前顧后的韓云說道:“差不多了,你也娶個老婆回來。”
“不急,才二十來歲,就找個老婆來管自己,自由都沒有了,要找就找個好的。”韓云滿不在乎地說道。其實家里人也催得兇,媒人也安排了幾次相親,自己總覺得嫌棄,沒有對上眼。如果要挑更好的,只能去鎮里找,當然彩禮也要翻一番。家里的經濟條件也不允許,所以只能先耗著。
到了三十五歲,劉漢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了,每天為了家早出晚歸,累得像條狗,狗還有休息時間呢,劉老漢真沒有。偶爾和韓云坐下來,喝點小酒,還是會勸道:“別拖了,該找個女人回家,這日子過得才像個樣子。”
“唉!我這幾年沒有閑著,可是找不到好的,急也沒有用。”韓云撓了撓頭,嘆了口氣。村里的姑娘都出嫁了沒出嫁的也都跑出去城里打工,過年回來幾天又出去了。加上自己家里條件也不好,媒婆都安排不到自己。
四十五歲時,劉漢已經在籌備大兒子的婚事。韓云過去幫忙,在熱鬧的結婚酒宴,劉漢與韓云都喝醉了,劉漢是高興的,韓云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了什么。借著醉意,劉漢拍拍韓云的肩膀,“要不然,找個寡婦也行,夜里有個人暖暖腳,不寂寞。”韓云聽進去了,第二天就找媒婆,可是鄰村的寡婦過來看到韓云破爛的房子,扭頭就走了。
五十五歲時,劉漢再也沒有勸過韓云,也許是習慣了。反正兩家人住得近,逢年過節時,劉漢的孫子就會蹦蹦跳跳跑到韓云家里,請韓爺爺過來家里吃酒。
韓云也不推辭,牽著那嫩嫩的小手就過去了。
劉漢家里熱鬧,他坐在堂屋泡著茶,悠哉哼著小曲。老伴和兒媳在廚房炒著菜,香味彌漫著整個房子。兒子也沒閑著,收拾著從地里收回來的紅薯,小孫子歡笑著在一旁屁顛屁顛地搗亂。好溫暖的畫面!
韓云有些失落,草草吃完飯,回到自己家里,陪伴的只有冰冷的一盞燈。
到了六十歲,兩個發小都認命了。劉漢的日子并不好過,小兒子結婚欠下的債還沒有還完,依然每天早出晚歸,騎著摩托車到鎮里做工。長年的操勞,過度的勞累,劉漢全身上下都是毛病,沒辦法也只能拼命硬撐著。
韓云就無所謂了,因為無兒無女,村里給他申請了五保戶,了解到他的房子也是窮閻漏屋,成危房了,又申請給他蓋了兩間瓦房。韓云沒想到,年輕時沒人管,老了還能住進新房。唉!但凡早蓋十年,自己又保愁娶不到媳婦呢!
到了六十五歲,村里人都搬走了,只留下劉漢和韓云兩個人。
劉漢的孩子出去城里,他老伴也跟著去城里幫忙帶孩子。劉云舍不得家里的田地,去城里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留下來還能種點東西,養些雞鴨,到時候賣了,多少能給孩子補貼一些家用。
韓云就顯得悠閑許多,住著新房,心情愉悅,看著劉漢那住了三十年顯得破舊的房子,應該不會再拆了重新做,政策也不允許。
夕陽西下,劉漢挑著一擔柴火回來,捶著酸疼的老腰,擦著額頭上的汗水。韓云走過來,手里把著茶壺,抿了一口,說道:“上我家喝兩杯,我有備酒菜。”
評了五保戶,韓云一個月有千把塊的養老金,加上自己屋后種的菜,省點用錢真的花不完,還可以喝點小酒。反正,生不帶來死不帶走,對吧!
晚上,兩發小一杯杯地喝著。
瘦得皮包骨,風吹日曬顯得蒼老的劉漢看著紅光滿面,身體發福的韓云,深深地嘆息,苦笑道:“這輩子,苦不也就這樣過了。他m的,交了一輩子公糧,換來140塊錢的養老金,酒都喝不起。”
“你子孫滿堂,苦也是甜的。我孤苦伶仃才是真的苦啊!”韓云苦笑著,舉起杯子,一口灌了進去,咧著嘴說道,“不過,一個人習慣了,優哉游哉也過一天,沒有什么要掛念的。我倒羨慕你,一輩子沒白活,充實。”
兩個人喝著酒,各自想著心事。
一個月后,劉漢一病不起,熬了三天,撒手而去。一群子孫從四面八方趕回來,風風光光地辦了喪事,比劉漢結婚還熱鬧。
喪事辦完,大伙各奔東西,劉漢的房子也落了鎖。
這下,韓云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再也沒有人陪他聊天,喝喝小酒。他知道,自己死了不可能有那么熱鬧的葬禮,也沒人會在靈前哭泣,甚至死了都沒人知道,最后會怎樣,管他個鳥去。喝酒吧!
夜深了,一盞孤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