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愚是在超市見到他的。
像往常一樣下班,買菜,雙眼隨意掃著每次都擺放在在同一個位置的菜品。若愚幾乎能完全默念出哪個菜的稱量編號是什么。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計劃著想要吃什么,怎么搭配,需要買幾個辣椒。她很享受買菜的過程——有煙火氣,有好好生活的滿足感。
手搭在酸奶冰柜上,有一點沁人,歪著腦袋,回憶著家里酸奶有沒有喝完,人來人往,略顯嘈雜,余光,猛地,被燙了一下,縮回不及,而手指尖兒沒有知覺,若愚縮回手,嘟囔了一句,今天這酸奶真是冷啊。
五米遠處,僅僅五米,若愚是下意識去估算距離的,她怕被他看到,可是又沒走開,多奇怪的女孩啊。
他就站在存放餃子的冰柜旁,很認真的挑選,揀起這個口味拿近看看包裝上的圖片,再看看那包。若愚想,他多傻啊,包裝都是很花俏的,哪有真的煮出那么好看的餃子,但是他就是很嚴謹、很考究的,若愚知道。
若愚當場有一種很遙遠、很蒼茫、混混沌沌的感覺。類似于氤氳午后,獨自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大馬路正中間的感覺,有疾馳的車輛,帶動著飛揚的塵土和熙熙攘攘的大人小孩,而自己什么也沒做,僅僅是坐著。
若愚想,他還是記憶中的樣子,高高的,沒有長胖,貌似還瘦了一點,戴著一個中規中矩的眼鏡,鼻子很高挺,這是若愚一直很羨慕的地方。皮膚比較白,還是穿著白襯衫,人模狗樣的,若愚噗嗤忍不住想輕笑。下一秒那個笑容還沒完全綻開,就凝滯住了,笑意悄無聲息的爬了回來,嘴角慢慢、慢慢的、像犯錯的小孩一樣,老實巴交的回縮。
容與很順手的接過了旁邊的袋子,這是一個女生的袋子。若愚順著那只手、那個袋子,攀上了站在他身邊的女孩身上。女孩比她高一點,穿著白裙子,不笑,甚至有一點清冷,他們全程沒有交流。若愚想,鄭容與果然還是比較喜歡安安靜靜,不吵不鬧的女生。不過這雙手也曾經拉過自己的,接過很多次自己手里的東西,現在這樣看來,倒也是唏噓平常的了,也沒什么奇怪的,誰還不是這樣,不能這樣——
他們兩站的很近,然后講了一句話,估計是詢問買齊了嗎,容與是最喜歡和人確認一遍事項的那類人,就像以前,總要問你東西帶齊了嗎,我這周末去找你,確定能騰個空嗎,就連若愚和他提分手,他思考良久,沉沉開口問的第一句也是,你確定想好了嗎,不再想要我?
容與抬了個頭,若愚趕緊蹲了下來,慌慌張張,假裝挑酸奶,容與腳步倒也沒有停滯片刻,很利落的攜著女孩離開了。
若愚甩了甩腦袋,噓了一口氣,不要去在意這個插曲,事情發生過,人都會有回憶嘛,正常,這不是什么余情未了啦,淡定,晃悠悠繼續回家。
大清早的,鬧鐘刺啦啦的叫起來,擾人清夢,若愚煩悶的趕緊掐手機,誓必換掉這次的鈴聲,太刺耳了。迷迷糊糊的,看到了一條短信進來,幾個字寫著——來十月咖啡見面。
若愚看了看時間,凌晨發的,號碼陌生,屬地上海,上海也沒有自己熟識的人,該是發錯了。急匆匆,用力抹了一把臉起床去上班。
今天搭配的是絲質灰藍色襯衫,黑色的半身裙,想了想,取了一副珍珠耳墜戴上,對著鏡子,很好,看起來亮有亮點。踏上高跟鞋就噠噠的出門了。若愚今年26歲,外地人,公司倒離家也不算遠,工作了三年有余。職場老手談不上,職場菜鳥又未免有點裝嫩的嫌疑,搶了公司一群青春洋溢的剛畢業大學生的頭銜兒。她一直沒有很強烈的職場概念,為人謙遜,知禮,辦公室大家伙們都喜歡她,喊她一句,小秋,對,她全名,秋若愚,不算非常常見的姓。
若愚到辦公室,剛登上電腦版微信,就進了一條消息,是自己的小組領導——程誠發來的,陳誠和她前后腳進這家公司,人家都當上部門小負責人了,自己還是一個小職員,屬于領導覺得工作做的不錯,但是也不會特地提攜的那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