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葉草青青
“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長相思,長相思。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相思是個永恒的話題,思友思親思愛人思故鄉(xiāng)。人生在世,思念綿長,故名長相思。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 ? ? ? ? ? ? ? ? ? ? ? ? ? ? ? ? ? ? ? ? ? ——李煜《長相思》
俞陛云在《南唐二主詞輯述評》中評價此小令:“此詞以清淡之筆,寫深秋風物,而兼懷遠之思,低回不盡,節(jié)短而格高,五代詞之本色也。”
此言一語中的。全詞處處寫秋,處處寫怨,卻不著一個“秋”,字個“怨”字。僅僅用秋日常用意象“煙水寒”、“楓葉丹”、“菊花”、“大雁”便寫出深秋之景的凄寒,以及觀景之人的相思愁腸。
思婦眼前之景,由近到遠,近處一座山,遠處重巒疊嶂,天高水遠。天際處霧蒙蒙的水煙泛著寒氣,可這哪里是水寒啊,明明是思君君未歸,相思苦斷腸的婦人心寒啊。
我等你,等到菊花開了又謝,楓葉紅了又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可你還是遲遲不歸。
塞外的大雁都知道逢秋南歸,你為何還不回來?是戍邊太苦還是路途太遠?罷了罷了,你慢慢歸,我慢慢等。
“一簾風月閑”之意與柳永那句“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異曲同工,均言良人不在,我對世間萬物都提不起興趣。
長相思,長相思,相思萬里君可知。
李煜的前半生,位尊權重,生活恣意,時常潑墨,寫盡男歡女愛、閨中少婦相思成災。這首《長相思》算是他前期作品的典型代表,他雖未親身經歷,卻寫得出神入化,讓人身臨其境,感同身受,完全不似天潢貴胄的“為賦新詞強說愁”。
同為天潢貴胄,家世顯赫的納蘭容若,也填過一首《長相思》,其文學性與流傳度都足以和六百多年前李煜的那首詞媲美。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xiāng)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 ? ? ——清·納蘭容若《長相思》
二十七歲的納蘭性德,風華正茂,有世家子弟的好家世,也有作為皇帝貼身侍衛(wèi)的優(yōu)越地位。正因如此,他才有陪康熙帝出關東巡,祭告奉天祖陵的機會。
旁人看來風光無限的差事,在多情敏感的納蘭這里,只是無奈之舉。別人寫關外,大氣悲涼,納蘭陛下的塞外,壯麗中透著纏綿。
一行人翻山越嶺,登舟涉水,行了一程又一程,離京都愈來愈遠。頻頻回首,步履蹣跚,離家次數不多的納蘭,無比思念京中的繁華,家中的安逸。
關外苦寒,將士們就地駐扎,夜深時成千上萬個帳篷里都點起了燈。“夜深千帳燈”在寫法上有些夸張,但詞人正是刻意描繪這幅壯麗的夜景。
嚴迪昌《清詞史》說:“夜深千帳燈’是壯麗的,但千帳燈下照著無眠的萬顆鄉(xiāng)心,又是怎樣情味?一暖一寒,兩相對照,寫盡了自己厭于扈從的情懷。”
帳篷外狂風卷地,暴雪鋪天而來,風雪撲打在帳篷上,嗚嗚咽咽,響聲巨大。帳篷里的人,輾轉難眠,畢竟京中不會有這般暴雪肆虐的夜晚。夜越深,思鄉(xiāng)之情越濃烈。
可想而知,那些征戰(zhàn)的將士、戍邊的守衛(wèi)們,在無數個這樣的不眠之夜,該多么想念遠方的家鄉(xiāng)。
詞的下片,既寫了詞人自己,又形象地表現了一夜征人盡望鄉(xiāng)的愁腸百轉。以小見大,推己及人,詞意的深度便瞬間體現出來。
有人說,納蘭容若的這首《長相思》比李煜的那首《長相思》更佳,容若用平凡的事物,如山水風雪、燈火聲音等寫出上闕的壯觀、下闕的柔情,毫無雕琢痕跡。
三葉草以為,李煜的《長相思》寫靜景,容若的寫動景,二者描寫方式不同;李煜寫相思,思念不歸人,容若寫相思,思念遠家鄉(xiāng),二人表達的感情不同。既然外在筆觸與內在情思都不同,用來對比,未免難以分出勝負。
論閨怨詩詞,李煜的《長相思》應榜上有名;談征人思鄉(xiāng),納蘭容若的《長相思》必名列前茅。您覺得呢?
【無戒學堂 28天? 第1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