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啊，總有一些人來得猝不及防，走得無影無蹤，遇見就已經很好了。
2017年10月31日? 星期二? 晴
文|深海夢影
-1-
天光云影共徘徊的傍晚，我一個人出來散步。腳下走過的路，都刻著時光的印跡。
穿過一條條車水馬龍的街道，不知不覺，抬頭間，昔日母校金華高中呈現在眼前。
遠遠眺望著，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又是那么陌生。操場，籃球框，網墻，柵欄門，還有掉了漆的教學樓。
沒有什么是永恒的，天空已經不是原來的天空，籃球框早已鍍上一層鐵銹，教學樓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機。
我站在柵欄門外，佇立良久。
-2-
六年前，我和墨陸在這里相識。
那天，我打算從柵欄門的縫里偷偷鉆出去買一杯熱騰騰的奶茶。環視四周，沒有一個人影，便開始行動。
想必那條縫是不寬的，否則，學校不會這么放心。我戰戰兢兢地先把左腿邁出去，半蹲著身子用力擠，直到前胸和后背被擠得生疼，陷入退進兩難的尷尬狀態。
"完了，這下可卡住了。怕是要擠死在這里了。"整個人開始手足無措。
我擔心被抓住，后果便是攆回家去抄一周的德育手冊。這倒不要緊，關鍵是名字會被掛在小黑板上，一掛就是三個月。
想到這里，緊張了起來。就在這時，突然冒出個人，"嘿，誰讓你逃課！"
我猛地一怔，頭狠狠地撞在了柵欄桿上，直上直下的桿，把我撞得一愣一愣的。
"我……"我不敢抬頭，手心一個勁地冒汗，最尷尬的是，我動彈不得。
"不知道要上小黑板么？"語氣里裝滿斥責人的嚴肅，我感到眼里淚珠下一秒就會砸到地上。
"哈哈哈，看把你嚇得，我也是學生。"我哭笑不得地將頭抬起，接觸到他那斜睨的目光。
眼前的這個人，頗為俊俏，高挺的鼻梁像刀刻出來似的。黑色夾克牛仔褲，清爽利落，就是嗓音沙啞了些。
"同學，求幫助。"我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他的眼里寫滿嘲諷，太刺眼。
他從外往里使勁推我，我扶著柵欄桿，終于邁了出來，手里攥著的十塊錢被一陣風吹跑。
"不對，同學，你應該把我往外推的誒。"
"你出來怕是再也進不去了，哈哈哈。你要啥？我幫你跑個腿吧，記得報恩。"
又無奈又感激。"兩杯香芋味奶茶，謝謝。"
我看著他彎下腰拾起那十塊錢，屁顛屁顛地朝外跑去。
-3-
當他再次出現在我的視線里時，懷里揣著個大面包，右手提兩杯奶茶。
跑到我眼前，輕而易舉地從縫里鉆了進來，朝著我擠眉弄眼地譏笑。看他那副樣子，突然覺得很好笑，想必早已是老手了。
"面包，剛出爐，嘗嘗。"他往我懷里一塞，提著奶茶的右手懸在半空中。
"同學，今天謝謝你，請你喝奶茶。"
他咬著吸管，說他叫墨陸，墨水的墨，陸地的陸，問我哪個班。
"我七班的。"
"你是洛可吧？"他咕咚咕咚喝著奶茶，斜眼看著我。
我很詫異地回望他，"誒，你怎么知道的？"
"眼熟。"說完，那抹身影便消失在我眼前。
-4-
下次相遇，是在籃球場。
那天，我正抱著一顆籃球，站在操場上，準備找個框練習三步上籃。
人群中，一眼就捕捉到了他的背影，聽說他是校籃球隊的隊長，我站在一旁遠遠觀望。
其他隊員投籃，球磕到籃板的那一刻，總戀戀不舍在框外徘徊幾秒。而他，一個箭步沖過去，就是一個三分球。
高中時代的我們，對會打籃球的男生有一種無法抵抗的迷戀，對于他這種帥氣陽光，打球又專注的男生，更是不在話下。
那一瞬間，感覺他頭上自帶光環。
陽光從云朵里鉆出頭來，照在我的身上，暖暖的，好像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
-5-
我正看得出神，手中的籃球不經意間從手掌滑落，偏偏徑直朝著他的方向滾了過去。
那一刻，我的臉頰開始灼燒，就像小時候偷媽媽的零花錢被逮住時的心情一樣。
我還怔在原地，一步也沒有移開，視線一直打在他的身上，等他把球傳過來。
只見球撞擊到他的鞋子時，他華麗轉身，把球高高舉在右肩上面，正要拋，突然懸在半空中的手又收了回來，大概是發現了我吧。
于是，拍著球走向我，嘴角微微上揚。陽光照在他的發絲上，他左右手倒替著擺弄那球，在空中劃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來干嘛？"
我莞爾一笑，"我來練三步上籃。"
說著，他在我眼前演示了一番，"來吧，我教你，學渣也是有特長的！"
不知為何，那天，我特別開心。
-6-
連著練了一個星期，可能是害怕體育考試不及格，也可能是想多和他近距離的接觸。
考試那天，三次投籃，我都拿了九十五分。拿著老師頒發給我的獎狀，坐在操場的角落里暗自歡喜，總算沒有辜負這一場美好的相遇。
當我還沉浸在喜悅中，突然有人從背后蒙住我的雙眼，我感受到一只大手傳來心動的溫度。
"墨陸吧。"我把獎狀放一邊，扒開這雙手，回頭對著他笑。
他溫柔地撫摸著我及腰的長發，"你怎么這么棒呀，全程我可都有在看噢。"
他坐在我的身邊，給我看隱藏在運動褲下面敷了藥的傷口，我莫名心疼起來。
"我說要跟你在一起，你答應我嗎？"說著，從兜里變出一條銀項鏈，小心翼翼為我戴上。
"有待考察哦。"我美滋滋地幫他擦掉滑落在鬢角的汗珠，這次換我寵溺地對他笑。
下一秒，我看到自己在他的瞳孔里逐漸被放大，直到他的唇貼上我的臉頰，整個世界靜止了。
那天校園柳絮紛飛，空氣里充斥著陣陣花香。在這樣美好的天氣里，我們走到了一起。
-7-
某天夜晚，我和墨陸手牽著手走在操場上。即使燈光微弱，我也能看得到迎面打來不屑一顧的白眼，也能聽得到冷嘲熱諷的不看好。
"就她，能配得上我男神，搞笑！"
"哎，好好一顆白菜被豬拱了。"
一瞬間，感覺心里有波濤在翻涌。我立即克制自己不要在意，一字一句還是戳打著我的心，說著說著的話開始變得語無倫次。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難過，人群中摟緊了我，我開始沉醉其中，靜靜地感受著他的呼吸與心跳。
不管別人再怎么說，可他就是寵我啊。
我說我想吃草莓蛋糕，他會從柵欄縫里鉆出去，跑遍整個縣城；
冬天我姨媽痛，課間他會串班來到我的座位上，送一杯滾燙滾燙的紅糖水，還有一袋未開封的棗；
夏天買同款的情侶短袖，拉著我在校園里穿梭，每逢老遠眺見老師，都是我主動松開他的手。
每周五晚上，我都會到操場看他比賽，為他打氣。懷里抱著那還存有體溫的衣服，還有事先準備好的大瓶飲料。
從遇見他開始，我多么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8-
后來，不知怎么被年級主任知道，并通知了我和墨陸的家長。
他媽表情木訥，沉默良久。我媽站在走廊里，指著我，扯著嗓子喊，"不念就滾回家！"
我顫抖著雙手，站在原地，眼眶微濕，不敢抬頭。他站在我的身后，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樓道里已經擠滿了看戲的人，即便離得很遠，余光中我瞟到她們幸災樂禍的模樣，隔著老遠喊，"男神，男神。"
聽到這些，倔強的我把眼淚全部吞進肚子里，絕不能讓她們看自己的笑話。
年級主任開口了，"再給一次機會，下次再逮住，都退學回家。"
-9-
那天晚上，我給墨陸發了條短信，"下了晚自習老地方見，好好談談吧。"
我們一前一后到達操場那片黑暗的角落，我蹲下身子掩面哭泣。一是我受夠了旁人的冷眼，二是害怕我們會分開。
他把我抱在他的腿上，送給我一份甜蜜的月下之吻。在我耳邊呢喃，"我們不會分開的，相信我，別人怎么說不要去管。"
一時感動到熱淚盈眶，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怕。
第二天，他送我去教室。走廊里，有兩個女生站出來，"小哥哥，你好帥。"說完，跟著我們走了一段距離。
"要你管。"他掉頭說了一句，緊緊地靠近我，一把摟住，我趕緊掙脫，害怕被攝像頭監控到，但心里那份甜蜜啊，是藏不住的。
-10-
那幾天，他總想黏在我身邊，我害怕違反校規，便刻意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突然，某一天，他到教室找我，背著書包，拉著行李箱。
"啊？你去干嘛？"我吃了一驚，這種操作來得猝不及防。
"我轉學了，我念不下去，父母要我去縣里職教中心讀書了，我那里跑校，會時常來看你。"
我不相信這是真的，以前從未聽他說起，直到看見樓道口他的父母。
-11-
沒有他的日子，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走過操場，會有他的影子；走在樓道里，會有他的影子，只是再也沒有女生對我指手畫腳。
每周末，他都會準時提著雞腿和漢堡，站在柵欄門前，等我下課。兩個人隔著柵欄門，站在雪地里偷偷擁抱，偷偷接吻。
高三，我收了心，一心投入學習中，幾乎沒有碰過手機，他再沒有來找過我。
沒有分手的兩個人，徹底失去了聯系是怎樣的痛，我終于看見他的空間曬著和別人的合照。
而自己的留言板里多了一條留言，"對不起，我還是辜負了你。"
有些人，能夠遇見就已經很好了。
大概愛情里最美好的時光，就是還未在一起的時候。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