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于謙《石灰吟》
其實馬自鐸是一個好男人。
被派去執行計劃的,都是他的好兒孫。
馬家城到這一天止,一共八十三匹馬,除去馬蘭花基本沒有戰斗力,五匹發情公馬混入浦江城外,還有七十七匹。
廠長的死,讓所有的人和馬都悲憤交加,這一次倉促制定的進攻計劃,其實極為兇險。根據那假韃子供出的情報,城中是有三四百人和兩三百馬,依靠馬自鐸手下這么點馬,雖然因為血統的優勢和戰斗方式的特殊在一對一戰斗時占便宜,但是如果在大平原上展開面對幾倍于自己的敵人,勝算就不好說了。故而這次的任務,在馬自鐸的設想之中,是一次突襲任務。
被派遣到浦江城的馬兒,每匹大約需要讓五十多匹母馬懷孕,這一數量,即便是在馬自鐸看來也是非常艱難的事情——當然馬自鐸也未曾試過自己的極限,做過二十多年人類的馬自鐸實在無法對自己的孩子下手。根據馬自鐸的種馬血統特性,母馬在第二天就會產崽。那么他們的時間,就只有一個晚上,否則敵人不僅不會被削弱,反而會得到一匹強悍的馬匹而變得更強大。進攻時間,就是在五更。突襲占領浦江城南門,伙同自外進入的馬家軍一同殺進城。此時應當恰好是母馬陸續開始產崽的時候,趁這混亂或許能夠給予韃子軍隊一記重創。
為了盡可能的提高勝利的概率,馬自鐸只留了馬蘭花和五匹母馬,以及陳麗紅、李曉強這兩個人類看守馬家城,帶上了剩余的所有馬兒浩浩蕩蕩地連夜步向浦江城。
月黑風高。
幾列黑影在黑暗中穿梭。
馬自鐸走的很小心,他囑咐了馬兒們都銜枚,免得發出太大聲響打草驚蛇。
約莫三更不到時分,馬隊漸漸接近了浦江城。這夜里,浦江城極為安靜,城樓上只有零星幾個巡防的士兵。馬兒們在道旁的小樹林里躺了下來,靜靜地等著五更天的到來。
馬自鐸不敢睡著,望著頭上的天空。
他已經很久沒好好地看這么美的天空了。那自空中穿梭而過的,是銀河吧。上一次看到銀河,應該是在八歲那年在外婆家度假的時候了。自從他到了城里上學,嚴重的光污染,讓他再也沒有見到過這么漂亮的星空。而且,從馬眼看去,看到的景色也著實和人眼不同,頗有一種廣角鏡頭的味道。
真令人懷念啊。
外婆,我正在做一件大事呢。
也不知看了多久,身邊的馬車取下了枚,忽然說道:“父親,有點不對勁……”
“怎么了?”馬自鐸問道。
馬車道:“之前我和林總來過浦江城外過夜,浦江城到夜里會有打更的,這個距離應該可以聽的很清楚,但是這次……我感覺五更都快到了,還是沒聽到打更的聲音。”
“所有馬,檢查武器裝備,等我命令。”馬自鐸道。
馬車點點頭,向其他馬兒傳達命令去了。
忽然,前方城門上出現了幾個身影,那幾個巡防的士兵來不及呼救,就被干凈利落地砍掉了頭,隨后,城門被緩緩開了。
“進城!”馬自鐸低聲道,馬兒們立即自草叢之中一躍而起,沖向城門去。
城門口,站著的正是打著火把的五匹馬,五馬匹匹是精疲力盡,趴在地上喘著氣。。見到馬自鐸,似乎僅僅是靠著頑強的意志支撐著站起身行禮:“見過長者!”
馬自鐸連忙去攙扶這幾匹完全站立不穩的馬:“免禮!情況怎么樣……”
“報告長者,這個城里有兩百六十匹母馬,還有大約三百人,每個門有十幾個人把守,那些韃子駐扎縣衙附近的大營,韃子頭目住在了縣衙里。”馬金道,“突擊小隊……順利……完成任務。”說著,馬金四腿一軟,暈倒在了地上。
“馬相!你來照顧他們!馬車帶二十匹馬去占領剩下的三個城門,其他馬跟我走!”馬自鐸一揮前蹄,直向著縣衙去了。
這恰是五更天,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沒有打更,沒有雞鳴,浦江城冷冷清清。
在這一片狼藉但空無一人的街道之上,馬自鐸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甚至沒有見到任何人便順利到達了縣衙外。門口只有兩個打著瞌睡的士兵,被馬將和馬前卒兩箭射穿了喉嚨。
“馬馬、馬兵,帶十匹馬去后門,馬將和馬士去對面客棧頂上占領制高點。”馬自鐸安排妥當,心里默數著一二三,飛身躍起四腳踢在了縣衙的大門之上。
馬自鐸原本想帥氣地踢開大門,卻是沒想到,這縣衙的大門牢固程度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這一踢之下,只是發出了一陣巨大的聲響,卻是沒有給大門造成實質的傷害,反倒是將他的馬蹄震的生疼。無奈的馬自鐸只得揮揮手:算了,炸了吧!
馬炮答了一聲“得令”,取下了背上的一捆土炸藥,在大門上安好,取出火折子點上,遠遠跑開后,就是一聲巨響,縣衙大門頓時被炸開了一個大洞。
“什么人!”巨大的聲響總算是驚動了大門里的韃子。
馬自鐸再次飛身躍起,四腳踢在了縣衙的大門之上。
被炸爛的大門直向著里面倒了去,在門內的,是幾個赤裸著身子的韃子,韃子的懷中,還各自抱了一個赤裸著身體的女人。再往縣衙的更深處望去,走廊中、院子里到處都是這樣赤裸的韃子,或是抱著女人蠕動,或是在一堆酒埕之中打著鼾。還有幾個黑大漢,懷里摟著的是一些白面小生。
“什么人!”韃子推開了女人,舉起了放在身旁的刀。而這韃子似乎是很詫異,在這門被踢開以后,卻是沒看到人,便也就慢慢走上前來四處觀望著。
“禿頭的全部殺光!!”馬自鐸厲聲道。
“得令!”眾馬齊聲道。
那上前查看的韃子被馬嘯聲嚇了一跳,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馬自鐸已是一刀劃過了他的脖子,將他的腦袋齊齊地切了下來,落在地上,蹦了一蹦。那具無頭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這才噗地撲倒在地。
眾馬兒剎那間嘶鳴了起來,揮舞著馬刀,沖入了衙門。
一時間,衙門之內到處響起了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