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
草長鶯飛,
冷寂的沙漠開始活塞。
我的客棧也多出天南地北的行人。
我待在客棧內(nèi),每一次抬眼瞧見千里昭昭過往的路人都會好奇打量一番。
因為我明白,許多人我不會再見到第二次。
他們就像匆匆而去的流水,不掀起浪花的漣漪,只在湖面留下驚鴻的一抹,消失逝去。
我一直認為我是一位送客,不斷目送一個個游人。
這些人在江湖一角,有的可能活的很好,也可能活的不好。
我希望我遇見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活得很好。
可是每一次,我所希望的總不會實現(xiàn)。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在一連目睹橘右京,關(guān)羽和荊軻的死后, 就像家鄉(xiāng)山谷升起的白霧蓋住山川青空,我的內(nèi)心也總有一塊被濃霧遮蔽 。
我不清楚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唯一知曉的是他們的死一定給予了我什么。
他們給予我,一種我試圖明了卻不能明了,試圖了解卻無從理解的感受。
這種感受讓我在接下來的兩個月內(nèi)緘默其口,郁郁寡歡。
我像往常一樣做生意 ,只是我再也沒有早起。
我的店鋪午時開門,日落后門庭緊鎖。
我開始喝酒,
我曾對李白說過喝酒不能解愁,
這一次,我希望自己能醉一次。
沉昏時分, 有一男人走入客棧。
我試圖坐起,腦袋昏沉一片。
雙目朦朧中,我瞥見男人在笑。
我猜他的眼睛應(yīng)該很美。
他的雙目一直闔閉,還未睜開就忍不住讓人向往。
我醉醺醺的盯著男子。
男子背著一把古琴。
見我的狀態(tài),男人取下古琴。
手指在琴上撥弄幾番。
我眉心一痛。
音符截然,
男人驚訝我的表現(xiàn)。
很快又繼續(xù)彈奏,
調(diào)子沉穩(wěn),
曲調(diào)平柔。
不知怎的,我的頭疼好了許多。
幾分鐘后 ,音樂漸止 ,
我這才回過神,打量男人。
我:“住店?”
男子:“嗯。”
我:“一個人?”
男子:“沒錯。”
我:“剛才那是?”
男子:“小曲。”
我:“多謝。”
男子:“不客氣。”
我躊躇,門外傳來一聲馬嘶。
這聲音似曾相識。
我聽出來,這是關(guān)羽的馬。
我:“外面?”
男子:“路上遇見的一匹走失馬匹,希望能幫它找到主人。”
我:“不可能了。”
男子:“為什么?”
我失落一嘆。
我:“死了。”
男子沉默。
我:“住幾天?”
男子:“不清楚。”
我:“不清楚?”
男子:“我來找我朋友,他沒給地址,只能順著氣味找來。”
我大感疑惑:“你的朋友一定是位怪人 ,那有人讓朋友過來不給地址的。”
男子臉上綻出笑容。
我惋惜一嘆,
這才知曉他是一位瞎子。
一位見識過人世間的人,是不會笑得那么燦爛。
男子:“他的確是一個怪人,習(xí)慣了。”
我:“不知道你朋友叫什么,我可以幫你。
我雖然是酒鬼,在這片做了幾年生意,附近的情況我還是熟知一二。”
男子:“多謝,不過你找不到他。”
我:“為什么?”
男子:“因為他從沒有名字。”
我很吃驚 。
我:“這世界上還有沒有名字的人?”
男子:“有的,很多死人就沒有名字。
而他,如果不是愛說話,我也算不準(zhǔn)他還是否活著。”
我來了興趣:“那你打算如何去找他?”
男子:“找不到。”
我:“找不到?”
男子:“只能等。”
我:“等他來?”
男子:“嗯。”
我:“如何?”
男子:“彈琴,只要我彈琴,他就會明白。”
我對男人話語保持懷疑態(tài)度。
后面才明白,這方法對他而言,果真是一個好辦法。
因為只要他一彈琴就跟橘右京的比武一樣 ,會有很多人蜂蛹參觀。
男子說完,右手伸出摸索,拾起靠在柜角的綠瑪瑙棍子。
男子一邊用棍子敲打地面,一邊向樓上走去。
我看著男子的動作,很替他感到委屈。
一個人熱愛生活的人,看不見外界,該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
男子走到樓梯位置,忽然轉(zhuǎn)頭。
男子:“你這里有他的味道。”
我:“什么?”
男子:“他來過,而且走不遠,他應(yīng)該會來找我。”
男子自言地說完,上樓而去。
我猛地想起我還不知道男子叫什么,因此我喊了一聲。
我:“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
男子對我回幕一笑,他的笑容不同橘右京的柔弱,倒有些三月?lián)P開的桃花明媚。
男子:“高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