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敲下這幾個字的時候,好像回到小學三年級夏天午后的作文課,拿著鉛筆的我, 歪著腦袋,看著窗外密密斜斜的樹影,寫下的第一句話,我的爸爸是個脾氣很壞的大力士。無預兆的像老鷹一個抓舉,很有分量的把我往28車前梁一放,哪怕我們都遲到了,他還是能飛一般趕著最后幾分鐘,把我送到酒鋼四小的門口,于是幼小的腦袋經(jīng)常產(chǎn)生幻覺(那輛黑乎乎的自行車是否長了四個輪子?旁邊呼嘯而過的汽車旁,烏煙瘴氣的籠罩,云里霧里輕飄飄的就到了學校門口)千篇一律的叮嚀,“好好學習哈,小兔崽子”。童年的記憶,猶如一張被墨滴浸透的宣紙,層層的暈染,往事就這樣扳動記憶的閘門。
記憶中的老爸,總是一套墨藍筆挺的中山裝,別著的英雄牌鋼筆閃閃發(fā)亮,烏黑的卷發(fā),潔白的襯衫,說話如洪鐘一樣的大嗓門,急促的腳步,是終結快樂的警示信號,小朋友一分鐘內人獸盡散,剛才還娃娃司令的我,馬上氣若游絲,在他即將爆發(fā)的那一瞬間,馬上攤開作業(yè)本,告訴他我們討論學習,但滿腦子的卡通片,刨坑挖土,過家家,無法將書本的東西灌進小腦袋,依舊是考試后滿叉叉藏在書包底層的卷子,無憂無慮的伴隨著家長會的恐懼與吃不完的零食,童年就這樣沒心沒肺的一晃而過。
緊接著小學,初中......青春期叛逆的我,覺得老爸越發(fā)的迂腐,自以為帶著輕狂的眼鏡,世界也變得不同,我們的意見有所分歧,哪怕一個小小的新聞,也會觸發(fā)我們之間敏感的神經(jīng),像雄辯對手一樣,使出所有理論,鏗鏘地將對方折服不罷休地步;那個時候,響徹腦海最清晰的一句話“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個家,再也不見你”。
隨后的畢業(yè),找工作,當年的稚嫩的誓言也如應了魔咒一樣,將我與他的距離無線延長,受委屈了,辭職了,新工作,失戀了,這些成長之痛,無形的隨之而來,一齊重壓在從小要風得風,事事如意的我的肩頭,現(xiàn)實將自以為優(yōu)越,自信滿滿的外衣剝下,剩下是我惴惴不安,面對蕓蕓眾生的恐慌與無奈。偶爾透過電話,竹筒倒豆子般傾訴給媽媽,委屈之余總能聽到他在一旁穿透力的不屑,“早就看你是熊包,不行就回來拉倒”。字字句句無情的像鞭子一樣,抽打我疲憊的心,頃刻間敏感不安的細胞,馬上活躍起來,不服輸?shù)牧α坑腿欢澳銓λf,我不回去,我要努力活給他看”。媽媽是我們之間的聯(lián)絡員,通過她,放不下自尊的我們,才了解彼此的點滴。
年復一年,當年固執(zhí)倔強的黃毛丫頭,也披上了嫁衣,即將踏上婚車之際,老爸意味深長的看著打扮一新的我,“ 我的小丫蛋,真好看”,永遠是這樣的昵稱,不在乎年齡多少。婚禮上,他坐在前面,黯然閃爍的眉眼,失落的好像丟失了珍寶的沉默,無聲的眼神流露的深沉的愛,我內心多年的自以為是轟然坍塌,仔細望著他-------無聲無息的歲月,不知何時劃過他飽滿的額頭,烏黑濃密的卷發(fā)依稀可見,發(fā)際線不經(jīng)意的增高。原來,一直認為鐵人般的爸爸也會如老樹一樣,失去光彩,終究逃不過歲月的掌心。
夏天再次回家,聽老媽說,爸早已準備好所有食材,親自下廚的杰作色彩繽紛,一家人圍桌而坐,聽他絮絮叨叨很多往事,同時不住的叮囑身為人妻的我,不能任性尖銳,以家庭為重,多些包容,少些抱怨........恍惚間,我看到了很多的爸爸,當年那個健步如飛,將我舉過頭頂?shù)乃槐称鹞視w奔的他;照顧媽媽,不畏辛苦堅強的他;黑夜里,走在前面為我指路的他;內退后,自主創(chuàng)業(yè)辛勤勞作的他;謊稱去廚房的我,視線再次模糊。
????? 此刻,窗外陽光靜好,想著天空另外一端的老爸,這輩子最愛我的男人,希望他和老媽,快樂每一天,健健康康,活到一百歲。
?一直以為,長大成人的我可以甩開老爸的手,馳騁人生,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身后沉默的關愛猶如黑夜里那座燈塔,照亮我深夜的方向,守護著我,從未迷路,勇敢的走下去。
??再次感謝我的父母,給予我曾經(jīng)棉花糖般的童年時光,讓我無憂無慮快樂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