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歌詞說: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我想孤獨感是人與生俱來的吧。
生而為人,孤身來,孤身去,在這來去的時間的接口里,縱有千般不舍,亙古留戀,但終究逃不過命定的歸途。
沒有一個人是座孤島,人是害怕孤獨的動物,誰不想在人世的萬千羈絆里,找到心靈的港灣,在這里,可以卸下所有的偽裝與包袱。
有的人,我們叫他悶油瓶,叫他冰山,叫他撲克臉,他們總是不茍言笑,總是波瀾不驚,或許那只是因為羞澀、膽怯、不夠自信或者心思細膩敏感,于是他們習慣把真實的自己小心翼翼地封閉起來,努力塑造成心里理想的模樣。其實他們也有一顆火熱躁動的內心,也希望能遇到三兩知己。正如村上春樹說的:哪有人喜歡孤獨,只是不想失望罷了。
孤獨多半來源于失望感的發酵、蔓延。
我們來設定一個場景,一群人的聚會,有的人顯得過于聒噪,深陷在無止境的言說中,在一旁沉默的人可能正仔細聆聽著,他會發現,多種語詞的疊加,多種句式的變換其實不過在反反復復表述一個意思罷了,沉默著的人只會覺得他很乏味很輕浮很空洞,望著周圍的人,有的人會插上幾句話,表示贊同理解,哪怕反感卻也只是為了和氣而在言語上表示同意。也有的人會直率地說出自己的不同見解,那么可能就會掀起一場唇槍舌戰,而最終爭執的雙方不過是你不贊成我,我不贊成你,我們心平氣和地分道揚鑣。沉默的人一直在觀望,不想茍同也無意反駁,一方面覺得周遭的人乏味,一方面也怕對方覺得自己乏味,也不愿費勁使自己顯得有趣,所以選擇緘默,選擇逃避人群。因為相對來說,獨處不用忍受對方的無聊,不會讓自己的無聊累及他人。
沉默的人你可以說他是孤單的,但他卻享受著獨處的輕松與愜意。其實在場的其他人也是孤獨的,聒噪著的人只是在拼命地用蒼白的言說掩蓋內心的空寂,接受虛假的附和與贊美,明明分得清真真假假,卻只愿沉醉其中,裝作不自知。偶爾插話附和的人并不一定在認真傾聽,其樂融融的表象深處是說不盡的淡漠疏離甚至反感。同樣地,公然說出不同見解的人處于一種自己的見解無法被人真正理解,沒人懂的苦惱中,看似揮手釋然離去,內心掩蓋不住知己難覓的悲哀。
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看似熱鬧,其實每個人內心的冷暖有誰能真正理解,眼角的光忽閃忽暗,有誰能察覺。很多時候,作為個體的人奢求有那么一個人,完完全全懂你,無需太多言語,只要他在,便會心安,你完全信任他,把自己最隱秘的真心全盤托付給他,在他面前你會找到最自在的狀態,坦然展露出孩童般的天真無邪。這樣的人擁有一個已經是十分地幸運了。柏拉圖在《會飲篇》里有一個小故事,劇作家阿里斯托芬為宴會上的人們講了一則奇妙的寓言:很久以前,我們都是“雙體人”,有兩個腦袋、四條胳膊、四條腿,由于人類的傲慢自大,眾神之王宙斯把人劈成兩半,于是人類不得不終其一生苦苦尋找另一半,但是被劈開的人太多了,找到“另一半”成了最難的事情之一,但是孤獨的“半人”仍然苦苦尋找著。
知音難覓,是千百年來人逃不開的生存困境,薩特說“他人即地獄”,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力圖按照某個形象創造自我,這樣,他人就外在于這種創造,他們是我們創造自我的工具,或者尚待加工的材料,或者是創造自我的討厭的障礙。他人提出種種要求,設定期望,來限制我們的能力,規制我們的行為,于是也就干涉了我們創造自我的自由。我們藉由他人的存在更加意識到個體孤獨無依,體會到個體生命與他人不可調和的矛盾。更可怕的是,溝通并不一定可以消解孤獨感。莊子說“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禪宗佛教說“不可思議”,語言不能完全表述所想。
所以很多時候,你必須孤軍奮戰,撥開心靈深處的迷霧,為自己做出的每一個抉擇負責,承受許多有形無形的壓力,當你學會接受、擁抱孤獨,尋找心靈的出口,化解、感恩孤獨,那你便是真正長大了。
雖然孤獨是人注定要經歷的悲劇性體驗,生而為人,不可避免的孤獨卻教會我們成長,在靜默安然中直面自己的靈魂,溝通對話,悅納或許不完美但依舊可愛的自我。正如托爾斯泰所說:在交往中,人面對的是部分和人群,而在獨處時,人面對的是整體和萬物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