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歲里冬天的清晨
一點也不美好
媽媽總是過早把我從被窩里喊起
棉被的絲絲暖意
輕盈地糾纏著我
必要起了
爸爸媽媽上工會遲到
紅色的臉盆
水已不再溫熱
冰涼的粘附在卷起的棉襖袖口
吃過無味的白面條
就算是雞蛋面也沒味道
背書包時爸爸已在門口的自行車旁等我
我坐在車后座
今天又可以順路捎我去上學
爸爸穿著黑色的舊夾克
人造革上蒙了一層灰
我把手伸進夾克
穿過媽媽織的粗線毛衣
放在爸爸背上
爸爸的歌伴著偶爾的咳嗽是我們的秘密
大聲的小聲的都不在調上
在家怕媽媽嘲笑從來不唱
他不知道
媽媽其實也很愛唱歌
下雪了
雪落在黑色的夾克上
片片分明
又輕輕化掉
大約是爸爸的體溫
哦,原來雪花真的是六瓣
原來真的沒有兩瓣一模一樣的雪花
我喜歡胖一點的雪花
但要一片一片
不能蜷成一團
六點鐘空蕩的校門口
門衛大爺都沒起
車棚里的黃狗又在叫
沒了爸爸的背
袖口變得冰涼堅硬
期末之前的次次考試
冷硬的袖口在試卷上摩擦
卻總能在前幾名交卷
因為可以出去玩
這樣袖口的冰會化得快一點
為什么我從沒想過
每一碗白面條里都有雞蛋嗎
爸爸會不會冷
他們工作的地方六點鐘有人嗎
化掉冰的袖口為什么那么溫暖
期末的獎狀是什么
為什么媽媽那么高興
卻假裝云淡風輕
啊?
別人的爸爸媽媽竟然會給他們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