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第一場雪,來得這么認真,這么深。好多年,好多次,看到這么大的雪,大家都會不約而同地想到峻青的《第一場雪》,隨即放開喉嚨背起來,直背到“推開門一看,嗬!好大的雪啊!”才過癮。
這篇文章是小學時的課文。小學,多么遙遠的記憶啊。那時候,下雪天也不會停課。同學們一大早來到學校,不是忙著堆雪人、打雪仗,而是清掃校園里的積雪。天氣是寒冷的,熱鬧的校園里,同學們的臉上帶著笑,身上暖洋洋的。
下雪天,沒有什么都掃雪更重要的事了。各家各戶早就把院子里的雪堆到了墻根下,胡同里也掃出一條條路來,方便出門的人走。
那一年,家里翻蓋新房,我們只好暫住在東西廂房里。夜里下了雪,我和弟弟起來時,院子里已落了厚厚的一層。我們跟爸媽打了聲招呼,便背上書包,出門去學校。
學校在大村北邊,我家在小村,從家到學校,要走過一段沒有人家的路。到處都是白茫茫的,我們全憑經驗走著,心里想的是快點走到學校,好幫忙掃雪。路上沒有遇到一個小伙伴。周圍萬籟俱寂,耳邊只有我倆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咯吱咯吱”地響不停。
雖然是冬天,早上去上學天也應該亮了。奇怪的是,我們一直走到學校,也沒見天色變亮。學校大門緊閉著,我們竟然是第一個到校的。真令人興奮!
看大門的老爺爺我們認識,不如叫他開門吧。我們一邊喊著他,一邊敲著門,一邊敲著門,一邊喊著他。沒有任何回應。
等了許久,校門外仍然只有我們兩個。這樣等著也不是辦法,于是,我們就向離學校不遠的叔叔家走去。到了他家大門外,仍然一陣敲門,一陣喊,還是沒人應聲。也是我們年紀小,不懂得變通,大門離堂屋還隔著個大院子,如果從屋后面的窗外叫,或許他們能聽得到呢。
沮喪的我倆還是選擇去學校門口等。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了人。
事后想想,一定是我把掛鐘的時針分針看錯了,加上雪映的夜空那么亮,誤以為到了去學校的時間。那時,鄉下還沒有柏油路,更沒有路燈,我們也沒有雪地靴、羽絨服,奇怪的是,關于那次經歷,竟沒有絲毫害怕的感覺,也沒有一點寒冷的記憶。
推算著年份,那年我上四年級,弟弟才一年級。印象中,這件事沒有告訴父母,弟弟當時小,不一定記得,我一個人守著這個秘密這么多年,每當下雪天便會想起。泛黃的時光里,是我倆深一腳淺一腳不知疲倦的跋涉,是我倆高一聲低一聲無人回應的呼喊,傻得有些悲壯,傻得有些夸張。
那時,我們御寒的方式很簡單,就是在棉襖之外再套一件中長款的棉大衣。想想看,一個小孩穿著棉鞋、棉褲、棉襖、棉大衣,暖和肯定暖和,但這一身行頭加一起得有多重啊。再背個書包在雪地里走,說不定幾分鐘就出汗了。但是,大家仍然喜歡雪,天一冷就盼著下雪。
雪一下,好玩的就多了。單單是在雪地上留一串腳印就玩不厭,更別說其他的玩法了。我們是不大堆雪人的,常常玩小雪球。從媽媽針線筐里找出線團,剪一段,到院子里捧一捧雪,壓實了,把線的一端包在里面,捏成肉丸大小,另一頭再弄一個,就像是用線把它們穿起來的似的。之后怎么玩?小伙伴們在一起比唄,比誰的圓,誰的化得慢,誰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南方的雪,像柳絮,粘乎乎的,長了腳一樣,落人身上拍不掉,落在地上化成水。北方的雪則不同,如粉似鹽,干脆利落,掃把掃開,地上干干凈凈。化雪的時候卻是另一種情形了。下雪不冷化雪冷。很小便知道這句話。你聽,屋檐下,滴滴答答,那是屋頂上的積雪消融了。墻根的雪融化沒有聲音,但會悄悄地流出許多雪水。
太陽落山了,地上的雪水慢慢結成冰,來不及落到地面的,也被凍住了。第二天起來,可要小心翼翼地走,有冰的路面別提多滑溜了。屋檐下呢?垂下來一個個冰凌,猶如一把把利劍,晶瑩透亮。淘氣的孩子拿棍子敲斷了,拿在手里玩,當做冰棍舔。
說到舔,誰小時候沒偷偷舔過雪,舔過冰啊。那可比玩雪有趣的多。雪下著的時候,張開手接著,或者直接伸出舌頭等著。雪停后,就去尋干凈的雪,等不及捧起來就直接舔。雪是什么味道的?嗯,跟冰一樣。
方言里,“冰”不叫“冰”,而叫“凍凍(前一個四聲,后一個二聲,比較接近)”,更地道一點的叫“凍凍塊子”。結冰,就叫“上凍”。天冷不冷,看看各家的大水缸就知道了,有時只有薄薄一層冰,有時卻很厚,用熱水都不一定能澆化。有的小孩,偏偏要拿大的厚的冰塊,人小冰重,怎么拿得動呢?水桶里的薄冰最好玩,像圓圓的玻璃,如果水面上有根草棒,那就是玻璃上的花紋了。
雪天,屋里燒著爐子,大人圍爐談話,小孩玩雪玩累了,就趴窗臺上玩玻璃。手指在窗玻璃上跳舞,寫字、畫畫各隨其便。不燒爐子的屋里,卻要冷得多,夜里窗玻璃上會結出霜花,圖案豐富,形態各異,百看不厭。
兒時學過的歌曲中,《腳印》與下雪天最為相配。后來熱播的一部電視劇,劇情不熟悉,卻記得那首主題曲:
寒風蕭蕭
飛雪飄零
長路漫漫
踏歌而行
……
? ? ? ? ? ? ? ? ? ? ? ? (文字原創,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