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有個唐下灣
? 文/唐赳
在安康市漢濱區關廟鎮有一個將軍鄉，在將軍鄉最南端有兩個大村子，一個是北面的華新村，一個是南面的金花村。華新村和金花村一北一南連成一片，是人口密集，人口眾多的兩個大村子。
華新村、金花村和西面的老龍村的村民基本上都是一個唐氏祖先繁衍發展下來的同宗后代，所以，這三個大村的村民基本上都姓唐。
華新村較為集中的一個居住點名叫“唐上灣”，它和金花村人口較為集中的一處名叫“唐中灣”的村落接壤。從唐中灣向南走約三里地，便到了將軍鄉的最南端、與關廟鎮勞動鄉接壤的金花村的最南端的一處村落，這個村落就是我的故鄉——唐下灣了。
唐上灣、唐中灣和唐下灣以及唐下灣左面的長莊，右面的兔灣合稱為“唐家灣”
唐下灣人口不多，三十多戶人家分布在一個地勢平緩的山谷的北面。一條小溪不分晝夜地從東向西默默地流淌著，匯入山谷中的一個大水庫中。這個水庫因在唐下灣境內，因此被叫做“下灣水庫”。水庫名字雖然帶有“下灣”二字，但它卻不屬于唐下灣村民所有，它是低矮的山谷南坡的勞動鄉勇勝村最北面的枇杷灣村民的。
唐下灣民居沿著唐下灣水庫北岸緩坡一字排開，掩映在綠樹之中。一條水泥村路從村中橫穿而過。村公路沿著山谷南岸的緩坡盤旋而上，在山梁上與連接將軍鄉和勞動鄉眾多村落的“塘大路”（江北塘壩口到關廟鎮大埡子）接在一起。村路另一頭向西穿過唐下灣右面的“兔灣”接入南連安康江北張溝村，北穿老龍村，直上原將軍鄉鄉政府舊址和將軍鄉北面的其他村落的“將軍路”。
唐下灣民居屋舍基本都是坐北向南依坡而建的，民居前面的緩坡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田。水田就地勢而建，凡是能開墾的地方，都被村民開墾挖掘出來，修建成了水田。
在春季插秧之前，村民們挽起褲腿，拿著鋤頭、扛著犁鏵、木耙或趕著黃牛在水田中耕作。水田中沉寂一冬的泥土被辛勤的村民用鋤頭或耕牛翻耕一遍，撒上從豬圈或牛圈中運去的糞便，再撒上化肥，然后用木耙把翻新的泥土耙得稀爛，再拖抹得十分平整，灌上不深不淺的水養起來，然后就等著插秧了。田埂上的雜草也被鋤光拔盡，然后用稀泥將田埂搪糊得平整光滑。遠遠看去，那些大大小小的水田好像忽然換了新顏，仿佛在一夜之間被新開墾出來一樣，給人以清新鮮亮的感覺，猶如一幅巨大的梯田水墨畫。
到了每年的陰歷七、八月份，水稻開始開花結穗，郁郁蔥蔥一大片覆蓋在唐下灣民居屋舍前面的緩坡上，遠遠看去猶如一塊塊波動起伏的綠色海面，又如一塊塊點綴著細碎黃色小花的綠色綢緞，鋪在唐下灣水庫與民居屋舍之間。
一陣清風過后，伴著稻葉隨風而舞時相互所摩擦所發出的唦唦聲，飄來一陣陣稻花的香味，使人不自覺地吟唱一闕“稻花香里說豐年”的詞句。
唐下灣的水田多，這在當地是出了名的。據說唐下灣總共有大大小小一百多個水田。因此，唐下灣還有另外一個頗為形象的名字——百田灣。
關于百田灣的名字，還有一個頗為滑稽的故事。
據說，有一次，一個外鄉人聽說安康關廟鎮將軍鄉有個百田灣，百田灣有不多不少一百個水田。他感到好奇，便專程來到唐下灣一睹百田灣的風采。恰好那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來人戴著雨帽（鄉下遮雨的戴的斗笠，大如農村家用的方桌）在一個村民的帶領下在雨中參觀百田灣的水田。轉了幾圈后，雨不知不覺停了，外鄉人想透口氣，便脫下被雨水淋濕的雨帽，隨手向地上一丟，便開始與村人攀談起來。聊著聊著，他忽然心血來潮，想要驗證一下百田灣是否真的有一百個水田，配不配“百田灣”這個名頭，于是他就站在那里開始數水田的數量了，但數來數去，只有九十九個水田！來人意味深長地對村民笑道：“你們百田灣可只有九十九個水田哦！”
陪同參觀的村人感到很疑惑，也很尷尬。
如果百田灣真的不足一百個水田，那還真是壞了百田灣的名頭了！村人面帶慚色，訕笑著道：“只差一個就夠一百，這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嘛！”來人微笑著點了點頭，準備拾起地上的雨帽離去。但當他拾起雨帽的那一刻，不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唐下灣果真的有一百個水田啊，真配得上百田灣這個名號，不錯！不錯！”此時，村人也注意到了雨帽下的情況，臉上露出了云開日出般燦爛的笑容道：“那是當然了，我們百田灣可是名副其實的哦！”你道為何？原來，外鄉人隨手丟下的雨帽，竟將一個比雨帽稍小的，只能栽種三四株水稻的微型水田給蓋住了！
這個故事雖然帶有些許戲謔的味道，但我認為這是善意的戲謔和夸張的幽默。這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了唐下灣百田灣名字的由來，也說明了唐下灣人民勤勞和善于利用一切可用資源來生產糧食，自給自足，養活家人的精神。
唐下灣村民有著中國農民特有的勤勞、質樸、親切和互助樂觀的品質。在早年的以土地為綱的簡單農村生活中，每年的大型農事，鄉親都會相互幫忙，相互支持的。
遇到插秧、打谷（收割水稻）、脫粒小麥等重大農事的時候，每家都會叫來十幾個鄉親幫忙。鄉親們邊干活邊開玩笑，打打鬧鬧，說說笑笑，氣氛十分活躍融洽。
到了傍晚時分，村人從田地中陸續回來，放下手中耕作的工具，坐在自家屋前，拿個凳子或一把木椅，隨便坐在院壩某處吃著家人做好的粗茶淡飯。家雞脖子一曲一伸地踱著悠閑的步子，在院子中走來走去，時不時地俯下身子啄著地上的食物或砂礫。狗兒則蹲坐在主人面前，搖著尾巴，看著主人吃飯，時不時地與雞爭搶著主人丟給它們的食物。
小孩則匆匆扒拉幾口飯菜，給大人說一聲“我去玩了。”便三三兩兩相約而行到村中間的“農場”去玩耍了。各種游戲每晚都在被叫做“農場”的幾戶人家門前的大院壩上演。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歡笑聲、尖嘯聲、呼喊聲、叫罵聲此起彼伏，融進夜幕降臨的空氣中，回蕩在鄉村深處。
我兒時的許多快樂時光都是在“農場”上度過的。記得上初一的時候，在做完游戲，回家的途中，口占了一首“小詩”抒發當時的情懷：皎潔月兒灑銀輝，小院孩童聚成堆。墻陰樹影藏匿處，捉迷藏身粘塵灰。歡言笑語微風起，驚鳥夜空來回飛。月沉玩累有睡意，依依不舍各自回!
如果說水田是唐下灣的一個標志之一，那么，下灣水庫便是唐下灣的標志之二了。下灣水庫面積較大，水深平均約兩米，水底是很深的淤泥，淤泥中有肥大的河蚌、豐滿的水螺、鱉魚和螃蟹。
水庫中放養著鯉魚、白鰱魚和草魚。每到農閑或節假日，水庫北岸和水庫堤壩上總有一些垂釣的人。交些象征性的釣魚費用后，撐一把太陽傘，坐在水庫邊，可盡情享受輕松愉悅釋然的快樂時光和垂釣樂趣。
夏季的下灣水庫是男人和小孩們的天堂。
在夏季的中午或傍晚時分，男人和小孩們集聚在下灣水庫北岸水邊戲水、泡澡；或站在高高的巖石上向水中縱身跳下玩跳水；或扎著猛子，潛入兩人深的水底撈蚌殼或水螺，扔給岸邊的小孩玩耍，比賽看誰撈得多；或在水中一字排開，比賽游泳，看誰游得快，游得遠；或在水中追逐嬉鬧打水仗。歡聲笑語夾雜著驚叫聲，咒罵聲和水聲在炎熱的空氣中飄蕩。
當艷陽西墜，玉兔升空之際，人們陸陸續續從水中爬出來，他們光著上身，穿著拖鞋，邊說邊笑，慢慢向家中走去。漸起的暮靄和裊裊的炊煙漸漸模糊了他們歸去的背影，而喧鬧一下午的水庫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只有多情的夏風還不肯離去，輕輕撫摸著綠色的湖面，揉碎了倒映在水中的月光，揉皺了平靜的水面……
我已離開故鄉很多年了，不知道現在夏日中的下灣水庫是否如昔日那般熱鬧和富有活力？
每年，我只在過年和清明祭祖的時候匆匆回家。我沒有多余的時間沿著村中的小道慢慢地踱步，靜靜想著自己的心事，沒時間在水庫邊散步打水漂，沒時間駐足欣賞那收藏著我兒時無限歡樂的湖水，也沒時間撫摸水庫北岸的唐家破舊的宗廟前的石獅，閱讀廟上已經漫滅的碑文了……
社會的發展和進步影響了農村的傳統生活方式，唐下灣村人的生活也正發生著巨大的變化。人們從以農耕種地為主的生活方式逐漸轉變為以出門務工和做生意為主的生活方式了。唐下灣鄉親響應政府退耕還林的號召，在土地上栽種了一些果樹，他們不再種地了，他們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做工和做生意上，鄉親們的生活也正因為如此，變得越來越好。
原來一字排開的下灣水庫北岸緩坡上的土坯墻青瓦民居屋舍或被鋼筋水泥的洋樓替代，或干脆被廢棄了。更多的洋樓出現在了交通便利的下灣水庫南坡的梁頂塘大公路邊了，梁頂上逐漸形成了一個新的居住帶。有些鄉親在安康城買了房，離開了可愛的唐下灣，過著他們自己平靜的生活。原來熱鬧的，充滿生機的居住區域開始變得冷清了。
社會的進步和發展使唐下灣發生了不小的變化，然而，唯有不變的是鄉親們那濃濃的鄉情、熟悉動聽的鄉音和歸來離去的路……
（圖片來源于網絡）
落筆于2016年5月31日15：20于五里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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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唐赳，男，常用筆名醉看炊煙，現為陜西安康市作家協會會員，陜西省散文學會會員。喜歡音樂、美術和文學。在各大文學網站創作連載長篇網絡小說共約100多萬字。長篇連載小說《蠻荒古界記》簽約于騰訊創世中文網。散文散見于心雅文學網等文學網站。2015年主編出版了《心雅文萃》。2012年創建了心雅文學網、安康威信論壇和靜文居文庫等網站以及安康文學、心雅娛樂、心雅文學網等公眾微信賬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