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下班了，任遠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電腦旁，桌子上的仙人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眼前陳小默孩子一樣的臉隱隱浮現，那張單純的臉很清晰。可是耳邊的閑言碎語近來不絕于耳，自己實在沒有辦法假裝聽不到。
“下班后先別走，有事找你。”陳小默剛要關掉電腦的時候看到了任遠的留言，只好停下來，打開購物網頁瀏覽了一會，同事們也陸陸續續地離開了辦公室，當最后一個人離開的時候陳小默剛要去任遠辦公室。抬眼的時候任遠已經站在身后。
“走路都沒有聲的嘛，扮鬼啊。”陳小默對著身后的任遠大叫一聲。剛要再說兩句，突然發現任遠的臉色很難看，張開的嘴只好閉上。只是迎著任遠的目光和他對視。
沉默了許久，陳小默張了口：“沒事我走了。”說著轉過頭去。
任遠一把掰過她的肩膀：“陳小默，盧總的合同是怎么簽的。”
陳小默用力想要掙脫：“很疼的。”
“我問你話呢。”任遠更加使勁地仿佛要捏碎她一樣。
陳小默看著憤怒的任遠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直沒有空，我帶著合同去他們公司簽的。”
“我是說盧總為什么這么快和你簽合同了。”任遠松開陳小默開始點煙。
“能不在辦公室抽煙嗎？”陳小默一邊用手扇著周圍的空氣，一邊憤憤地說。
“陳小默，別轉移話題，我問你話呢。”任遠說著用力踢了一下身后的墻。
“他覺得咱們的策劃方案好，再加上比較信任我，就把合同簽了啊。”陳小默還是沒有明白任遠的話，繼續漫不經心地說。
“陳小默，咱們的同行那邊簽盧總的合同簽了半年都沒有下來，你是怎么用一個月就簽下來的？”任遠盡力壓著火。
“任總，你什么意思，別人簽大客戶行，我簽就不行了嘛。”陳小默似乎是聽出來任遠話里的意思了。
“我沒說不行，只是……”話到嘴邊實在是沒法說出口。但是不問又覺得憋屈。
陳小默的火蹭得就上來了，這段時間聽到了太多的流言蜚語，原來繞了這半天竟然在拐彎說這個，心里不禁冷笑一聲，果然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么信任可言。本來以為至少任遠不會信這些的，“只是什么，你說啊？”
任遠沒有接話，又點燃了一根煙，然后坐在陳小默的桌子上。
陳小默瞪著他不說話，眼淚慢慢從眼角滑下來。
任遠看了她一眼，還是把桌子上的紙巾抽出來遞給她，陳小默并沒有接：“人人都說我和他上床了是嗎？”
“更重要的是你相信了是嗎？”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怪不得那天你那樣問我，人人都說你那天喝醉了，原來你是借酒打聽這個呢，真是可笑。原來我在你任總心里竟然是這樣一個人。更可笑的是我那么信任你。我至少以為你會信我的。可見不過如此，別人的話總比我的可信度要高。”說到最后陳小默在冷笑。
那一刻任遠從陳小默眼里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冷，這樣的冷像是冬天房檐上的冰溜子，又涼又硬，她平常的眼神很柔軟，就算給自己頂嘴的時候都是很溫和的表情。這樣的神情他從未見過。
任遠突然就不知所措了，當那些照片出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到現在這一刻都沒有去仔細想想這個問題，沒有好好想想陳小默的努力，只是任那些流言傳入自己的耳朵擾亂了自己的思想。
此刻的陳小默依然在抽泣。任遠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良久緩緩地說了句：“我不是那個意思。”
陳小默抬起頭：“那你是什么意思？”她瞪著他，依然是冷冷的目光，“你要是和他們想法一樣，就直接來問我好了，拐彎抹角地來套我話干什么？任遠，你比他們都可惡。”
任遠不說話，又點燃了一根煙。
“任遠，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討厭別人誤會我，你要是懷疑我做錯了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問我，但是你不能明明像他們一樣有所懷疑卻遲疑不決地故意來套我話。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樣一個人嗎？我就這么不值得信任嗎？”
任遠沒有接話，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是低頭悶悶地抽著煙。
良久，陳小默開口了：“記得六歲的時候有一次爸爸媽媽出遠門把我放在一個大伯家，大伯家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姐姐，有一天姐姐的一本畫冊被撕壞了，姐姐哭著告訴了伯母，伯母就來質問我和妹妹，妹妹一口咬定是我，說親眼看到我撕掉了姐姐的畫冊，我說沒有，伯母就指責我說小孩子太會撒謊了，我只是一個暫時住在那里的孩子，我沒有爭辯什么。”
“后來每當伯母家來了客人，她就會告訴別人說我不懂事，小小年齡就會撒謊。”任遠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她沒有任何表情，好像說著別人的故事。
“那時候我那么小，我那么無助，可是只能忍著，聽著那些人一次次地指責我，不能給自己辯解。”
“后來我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大伯家。”說這話的時候陳小默嘆了一口氣。
陳小默就這樣一直說著，任遠沒有打斷她。
陳小默停了一下，很認真地盯著任遠說了句：“任總，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我以為至少我在你心里是有可信度的，可是……”
陳小默沒有繼續說下去，任遠還是沒有搭話。陳小默把包拉好站起身來，起身的時候椅子碰到了任遠的腿，她沒有像從前那樣幸災樂禍說什么，而是停都沒停就走了。
快要走出辦公室門的時候，身后傳來一句：“對不起。”陳小默回頭看了任遠一眼，這個只知道大吼大叫的上司，沒錯，他說了一句，對不起。雖然聲音很輕，但是她聽得很清楚
陳小默擦了擦眼角，轉頭離開。
任遠聽到她的腳步聲漸遠，捻掉手里的最后一支煙也離開了辦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