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14日星期三 20點34分
小時候,很少吃糖的,只有到過節的時候,家里才會少買一點糖塊,大人寶貝似地給孩子發幾塊。到鄰居家拜年,給塊糖就是莫大的禮物了,哪家若給了一毛錢,那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一毛錢,多大的概念啊,我1990年上班后,一分錢還可以買幾塊小淘氣(一種糖)。
蘋果、梨幾乎看不到,偶爾看到,也只能幾個孩子小心翼翼地拿著一小塊,慢慢地人參果一般品。
記憶中,似乎不曾有吃水果的概念,吃得極少,哪里有此種印記?至于香蕉之類的稀罕物,到何處看見?
我們到村里的小學讀書,中午都帶飯,中午吃完就可以滿世界瘋玩了。漢族的孩子一般背著幾張煎餅,朝鮮族的孩子拿著一盒玉米馇子飯,邊側藏著一疙瘩高麗醬。
我們吃厭了自己帶的,就和朝鮮族的同學換了吃的,偶爾改改口味。
印象特深的,臨到放學前,玉米馇子飯就熱在了爐子上,不久濃濃的飯香就彌散在教室里,特別是大醬的香氣,格外迷人。
吃罷了午飯,我們有時會將帶去的黃豆、土豆,放在爐子上,任由爐子來一番自然的加工,香噴噴地分享了,而后滿意地四處瘋玩。
待到春季,山地間的韭菜長得滿世界搖曳著,散發出一種濃郁的香氣。我們偶爾也就趁著主人看不見,扯一把,夾進煎餅中,咔嚓咔嚓地吃起來。
那時鎮里有個飯店,國營飯店,進飯店,簡直就和做夢一般。據說國營飯店里賣一種稱為肉片湯的美味,很薄的肥肉片子,漂著好大的油花子。
我也就是聽人家講講,不曾嘗到。或許因為不曾嘗到,也從不覺如何好吃。
長大后,聽人講笑話似地,說某某天天嘴上油汪汪的,吃了肉一般,牛哄哄的。天天吃肉,家里得什么條件啊?于是觀者心生羨慕,追蹤才揭開真相,不過是某某家藏著一塊肉皮,臨出門時,嘴唇上抹一下,于是就油汪汪地四處招搖過市了。
我念到初中的時候,學校食堂收玉米面,而后換成飯票,吃飯時拿著到窗口領一塊黏糊糊的餅子,就著清淡的菜湯喝下去。所謂菜湯,幾乎就是很少的一點青菜,摻著一點寶貴的鹽。
那時候,手里握著黏糊糊的大餅子,感覺是正常的,沒有覺得難吃,倒是菜湯不敢恭維。
估計是學長們也厭倦了這種清湯寡水的日子,某天夜晚,趁著師傅不在,偷了鄰舍的白菜,愣是私下做了一鍋湯,半夜里熱火朝天地喝起來。
大白菜,撂在開水鍋里煮,還能好吃到哪里?我似乎記不得那湯的好喝。
待到遷到新校舍后,食堂調節了伙食,偶爾吃一點白面卷子,每人限量配發一塊。如果沒有記錯,通常安排在臨近休息的日子。一般的情況下,是不舍得吃的,飯盒里一裝,十幾里路背著,回去和家人一起分享。男孩子心粗,有時候忘記了家中人還在過艱苦的日子,忍不住也就吃了,摸摸肚子,哪里覺得飽?
日子慢慢好起來,食堂有了結余,在學期末的時候就給我們做一次豬肉燉粉條。
臨到吃飯時,一勺豬肉燉粉條舀到飯盒中,油花就散在尚有水的底部,顯出一種斑斕的光彩。
舀進嘴里,粉條的油滑,豬肉的香美,它們混雜在一起,仿佛是世上最美的交響樂。
那是我期盼的時日,至今還記憶猶新。
大概讀到初三時,某個休息日我沒有回家,留在宿舍中。我的一個王姓同學給我端來一小盆熱騰騰的豆腐湯,漂著幾片蔥葉,老遠就聞到了清香的味道。
臨近畢業前,我的一個女同學在課間吃東西,我驚愕地發現,吃的竟然是一種黑黃色的大蟲子。
我的驚嘆引起了不少人的哄笑,原來她吃的是我從未見過的繭蛹子。
畢業以后,去了師范,國家每個月配發生活補助,粗糧、細糧調劑著吃,伙食也慢慢地好起來,不再過艱苦的日子。
估計與肚子里底子太空有關,但凡有機動時間,我們常常提前跑到食堂站排,幾十米排出去,就為了提前吃上食堂的飯菜。我們曾戲謔為“吃飯學校”。
久遠了,一幕幕的,但回憶起來,總是那么美好。現在一日三餐,似乎應有盡有了,卻不知道吃什么好了。
日后,還有什么可以成為我們終生難忘的美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