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環便利店
? ? ? 文/龍行空
監控顯示空無一人的便利店,貨架突然傾倒,收銀機自動吐出百元鈔票。次日,店長在夾層發現帶血日記本:“你正在重復我的死亡循環”。而五年前,這里曾發生一模一樣的離奇命案。
凌晨三點,便利店的冷光燈將貨架切割成慘白的網格。林夏盯著監控屏幕,后頸突然泛起一陣寒意。畫面里,整排泡面貨架毫無征兆地前傾,桶裝面像雪崩般傾瀉而下,在寂靜的店內砸出悶響。緊接著,收銀機“叮”地彈開,一張百元鈔票緩緩滑出,平鋪在玻璃臺面上。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明明十五分鐘前剛巡查過,店里根本沒有顧客,連老鼠的影子都看不到。林夏握緊胡椒噴霧,躡手躡腳走向貨架。空氣中漂浮著若有若無的鐵銹味,沾著油漬的鈔票邊緣微微卷曲,像是被高溫炙烤過。
“叮——”玻璃門的風鈴突然作響。林夏渾身僵硬,緩緩轉頭,門外只有昏黃的路燈在雨幕中搖晃。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褲腰,她顫抖著抓起電話,撥通了店長陳默的號碼。
“小林?”陳默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這么晚......”
“陳哥,店里出事了!”林夏壓低聲音,“監控拍到貨架自己倒了,收銀機還吐錢......”
電話那頭陷入詭異的沉默。正當林夏以為信號中斷時,陳默突然急促地說:“你立刻檢查貨架夾層,第三排左側。”
“什么?”
“別問!找到東西后鎖好門,我馬上過來。”陳默掛斷電話前,林夏隱約聽見背景里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響,像是鐵鏈摩擦地面。
夾層里的日記本用防水膠帶死死纏著,暗紅色的污漬在米白色封皮上暈開,像干涸的血跡。林夏用美工刀劃開膠帶,扉頁上的字跡力透紙背:你正在重復我的死亡循環。內頁的文字密密麻麻,記載著一個毛骨悚然的故事。
五年前,便利店有個夜班店員叫蘇然。某個雨夜,他像林夏一樣發現貨架異常,隨后在夾層找到這本日記。從那天起,他的生活開始出現裂痕——鏡子里會閃過陌生的臉,冰箱里的飯團莫名消失,而每晚三點,收銀機都會吐出一張百元鈔。
日記的最后一頁寫于2018年7月15日:“我終于明白,想要終止循環,必須有人代替我。”字跡到此戛然而止,此后的頁面全被燒毀,只留下焦黑的殘渣。
陳默趕到時,雨下得更大了。他臉色蒼白,目光死死盯著林夏手中的日記,喉結滾動了兩下:“報警吧。”
“陳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夏把日記遞過去,“五年前是不是真的......”
“蘇然是我表哥。”陳默打斷她,聲音發顫,“他失蹤那天,我在監控里看到了同樣的畫面。警察查了三個月,最后認定是卷款潛逃。但我知道,他絕不會這么做......”
話音未落,收銀機再次發出“叮”的輕響。一張嶄新的百元鈔緩緩滑出,紙幣上還帶著潮濕的水汽。林夏感覺后背貼到了冰涼的貨架,而陳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快跑!”
兩人沖出店門的瞬間,整排貨架轟然倒塌,泡面桶和飲料罐在身后炸開。林夏回頭望去,透過雨幕,她看見玻璃門內有個模糊的人影,正站在收銀臺前,緩緩將鈔票塞進自己的口袋。那身影穿著便利店的制服,胸口的名牌上赫然印著“蘇然”兩個字。
警方在第二天清晨封鎖了便利店。技術員反復檢查監控,卻發現從林夏報警到陳默抵達的這段時間,錄像里只有空蕩的店面。至于那本日記,鑒定結果顯示紙張和墨跡確實有五年以上的歷史,而血跡屬于一個未知的DNA樣本。
林夏請了長假,卻在三天后接到陳默的電話。他的聲音疲憊又驚恐:“我在蘇然老家找到了他的日記原稿,上面寫著——循環不會結束,除非找到當年縱火的人。”
原來,2018年7月15日,便利店曾發生過一場大火。監控拍到蘇然沖進火場,但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警方認定是電路老化引發火災,可蘇然的日記里卻記錄著:“有人想燒死我,他知道所有秘密。”
“小林,我查到一個關鍵線索。”陳默壓低聲音,“當年負責火災調查的消防員,現在在城西廢品站工作。”
當林夏和陳默找到廢品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銹跡斑斑的鐵門虛掩著,院子里堆滿了變形的金屬和燒焦的木板。角落里,一個佝僂的老人正在整理廢鐵,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林夏倒吸一口冷氣——老人胸口的工牌上,“周明”兩個字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周明曾是那場火災的第一目擊者。面對質問,他沉默許久,終于開口:“那天晚上,我看到有人往便利店潑汽油。但我沒敢說,因為那人是......”
話音未落,廢品站突然斷電,黑暗中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林夏摸出手機照明,卻發現周明已經倒在血泊中,一把生銹的鐵鉗插在他的胸口。更詭異的是,老人緊握的拳頭里,攥著半張燒焦的照片——照片上,年輕時的陳默正摟著蘇然,站在便利店門口微笑。
“不是我!”陳默踉蹌后退,撞到身后的鐵架,“我根本不知道他為什么......”
林夏的手機突然響起,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后,對面傳來電流雜音,緊接著是蘇然的聲音:“恭喜你們,離真相只差一步了。”
“你還活著?”林夏大喊,“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還記得日記本上的話嗎?”蘇然的笑聲混著滋滋的電流,“想要終止循環,必須有人代替我。而陳默,就是最完美的替身......”
陳默突然搶過手機:“哥,為什么?我找了你五年!”
“五年前,我發現了店長的秘密。”蘇然的聲音突然變得陰森,“他在販賣過期食品,被我撞見后,就想殺人滅口。那場火是他放的,我逃出來了,但他以為我死了。從那以后,我就被困在了這個循環里,只有找到真兇,才能解脫。”
“不可能!”陳默崩潰地搖頭,“我叔叔他......”
“他不是你叔叔,是你爸。”蘇然冷笑,“二十年前,他用同樣的手段害死了我爸,搶走了這家店。現在,該輪到他還債了。”
林夏感覺頭皮發麻。遠處傳來警笛聲,而廢品站外,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下。車門打開,便利店現任店長——陳默的“叔叔”陳建國,舉著一把獵槍走了出來。
“你們不該多管閑事。”陳建國的槍口對準陳默,“當年沒燒死蘇然是我失誤,但這次......”
“住手!”蘇然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你以為殺了他們就能結束嗎?看看你的身后。”
陳建國猛地轉身,只見黑暗中,無數個“蘇然”從陰影里走出,他們穿著同樣的制服,面無表情地逼近。陳建國驚恐地扣動扳機,子彈卻穿透了虛影,打在廢棄的鐵桶上,發出空洞的回響。
“該還債了。”蘇然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陳建國突然慘叫一聲,獵槍脫手,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走向堆積如山的廢鐵。鋒利的金屬邊緣劃破他的皮膚,鮮血滴落在生銹的鐵板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陳默癱坐在地,林夏握緊他的手。遠處的警燈越來越近,而便利店的方向,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她知道,這場持續五年的循環,終于迎來了終結。
三個月后,便利店重新開業。林夏成了新店長,而陳默在整理倉庫時,發現了一個塵封的保險箱。里面除了賬本,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年輕時的陳建國和蘇然的父親勾肩搭背,背景是一家破舊的雜貨店。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陳默苦笑,“到底是什么,讓他們走到這一步?”
林夏沒有回答,只是望向窗外。夕陽的余暉灑在街道上,便利店的風鈴輕輕搖晃。她知道,有些秘密或許永遠不會有答案,但至少,那個在雨夜徘徊的靈魂,終于得到了安息。
陳默顫抖著翻開保險箱底層的皮質賬本,1998年的記錄頁間突然滑落一張X光片。泛黃的膠片上,蘇然父親胸腔里的金屬異物在陰影中泛著冷光——那是枚子彈的輪廓,拍攝日期赫然早于他"意外墜樓"的死亡時間。
"當年陳建國和我父親共同經營著這家店。"蘇然不知何時出現在倉庫門口,他的制服不再濕漉漉的,眼神卻比監控里更加空洞,"直到發現他偷偷往食品里添加過期原料,父親決定報警。"
貨架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林夏摸到口袋里的防狼噴霧。蘇然抬手制止,那些堆疊的紙箱自動裂開縫隙,露出層層包裹的U盤。"這是2018年我拍到的證據,記錄著陳建國篡改食品保質期的全過程。"
監控畫面在手機屏幕亮起:陳建國戴著口罩,將"2018.07.14"的標簽替換成"2019.07.14",背景墻上的掛鐘顯示凌晨兩點五十分。"他以為銷毀監控就能高枕無憂,卻不知道我提前備份了數據。"蘇然的聲音帶著恨意,"那天我準備帶著證據去警局,卻在巷口被他堵截。"
倉庫頂燈突然瘋狂閃爍,陳默的手機自動播放起一段錄音。電流雜音中,陳建國的聲音沙啞而陰森:"老蘇,你非要把我逼上絕路?"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和斷斷續續的求饒聲。"這段錄音,是我藏在打火機里的。"蘇然指了指陳默手中突然發燙的金屬物件,"后來他放火燒店,卻不知道我從通風管道逃了出去。"
林夏突然想起日記本上被燒毀的頁邊,隱約露出的"打火機"字樣。"可你為什么要制造這些詭異現象?"
"我被困在了死亡的時間里。"蘇然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只有讓真相大白,才能打破循環。每次出現的百元鈔,都是用陳建國的黑錢折成的。"他的目光轉向窗外,天邊泛起魚肚白,"現在,該讓真正的兇手接受審判了。"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陳默終于在賬本夾層發現了親子鑒定報告——他和陳建國的基因相似度高達99.99%。"原來我就是他當年和情婦生下的孩子。"他握緊報告,指節發白,"所以他才收養我,又讓我當店長......"
"他怕你發現真相。"蘇然的聲音漸漸消散,"但正義也許會遲到,卻永遠不會缺席。"晨光穿透倉庫的塵埃,蘇然的身影化作點點光斑,最終消失在初升的朝陽里。
三個月后,林夏在整理監控設備時,發現一段自動生成的視頻。畫面里,年輕的蘇然和父親并肩走在便利店門口,陳建國笑著向他們揮手。時間顯示為1997年12月31日,視頻結尾浮現一行小字:有些背叛,始于欲望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