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札記|喜歡臺灣的十萬八千個理由

來臺灣日子漸久,越發喜歡臺灣。

其實如若真細問喜歡臺灣的哪一點,怕是很難回答出這個問題。若問是什么時候開始這樣喜歡臺灣,我亦回答不出。但生活中一點一滴的觸動,陸陸續續遇到的許多可愛的人,經歷的大大小小的感動,一點一點地沉淀下來,令我對臺灣有了超乎尋常的喜愛。

1

我記得第一天來臺灣的時候,我的內心極度恐懼。在機場告別大伯,轉身獨自一人走向邊檢處的時候眼淚止都止不住,我不知道我會遇到什么樣的同學,不知道會不會遇到歧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適應全英語的教學。在登機前最后發了一條朋友圈,故作淡然地說,“臺灣見”,而后關機,看著手機黑屏,思緒萬千。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我踏上了親手選擇的道路,即將要去心心念念的學校,竟沒有絲毫喜悅。一路沉默,一路惶恐。

當晚六點,抵達北港。入住寢室的時候,我和另外一個陸生站在寢室樓下犯難,由于我們都是只身赴臺,不得不一個人把所有行李搬上去,因而極其吃力。然而就在上樓時,迎面走來的幾個臺灣學生突然停下來問需不需要幫忙。我同學愣了一下,回道,“可是很重誒。”對方莞爾道“就是因為重才要幫忙。”于是幫她搬到寢室,離去,而我們至今都不知道姓名和系別。

亦是當晚,有一印尼學生在餐廳被燙傷,我們陪她沖洗患處后便沒有太過在意,不料餐廳工作人員卻突然送來了藥膏,見到她手部紅腫疼痛難忍又一路陪著去急診,在協助填完急診的各種表單后匆匆離去,留我在一旁暗自震驚。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回憶著這兵荒馬亂的一天,竟莫名多了幾分安心。隱隱約約的,我感覺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似乎有很多善意,從四面八方涌來,裹挾著人,讓人在異響站穩腳跟。未來依舊是無盡的迷茫,只不過,漫漫長夜好像也有了零星的火光。


2

也許臺灣的可愛在醫護身上便是可見一斑。

九月下旬,我的右腳莫名腫脹,疼痛難忍。無奈跑去學校附設醫院就診,由于我是沒有健保的陸生,手續繁瑣,加之是第一次在臺灣看病,我在醫院像無頭蒼蠅一樣各種迷路,數次求助于分診臺的護理師。出乎意料的,每一次護理師都非常耐心地給我指路,告訴我接下來該去做什么,找哪個醫師,沒有一點不耐煩(大概這種態度在大陸真的是蠻少見的吧..路癡在醫院永遠都會被懟..)。而后去拍X光,影像師協助我把腳擺成指定姿勢,他剛伸手觸碰我就疼得忍不住縮回腳。正當我為未能控制住自己而感到抱歉時,卻見他一臉內疚地向我道歉,很溫柔很溫柔地說“我不動你啦,你把腳往那邊放一點。”末了,又柔聲道,“不要動了哦。”我看著他,有點難以置信,一個男生竟能溫柔至此。

十月,由于口腔關節的問題再一次跑到醫院。在口腔科等了許久,終于進了診室。我很直白地對牙醫說我戴了隱形矯正牙套后張口彈響嚴重,且單側肌肉伴有酸痛感。醫師一邊檢查,一邊問我是不是中國醫的學生,又問我是不是大陸人。我說是,內心卻有點煩,難不成這醫師歧視陸生?許久,醫師摘下手套,道,“你是學生,而且還是陸生,沒有健保,開藥看病都會很貴,所以我先不給你開藥,用熱水敷患處,一周以后如果沒有緩解再來找我開藥。”我突然感覺有點羞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抬頭問道,“關節沒有問題嗎?”

醫師笑道,“目前看是沒有啦,更像是韌帶和肌肉的問題,如果要檢查關節那還要做核磁共振會更貴,你是學生沒有給家里賺錢就少給家里花錢吧。”

我愣了一下,再次追問病因。醫師依舊耐心,

“一般是壓力過大所致。”

尚不及我反駁,他就開始碎碎念,“不要跟我說沒有哦。壓力這個東西是無形的,你剛來臺灣是一個全新的環境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適應,也有可能是課業壓力,你家又遠在大陸父母親人都不在身邊也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哦,下周還有不舒服再來找我開藥……”

我謝過醫師,走出診室。卻忽然發現醫師沒有留下單據,沒辦法繳交診費。轉身咨詢護理師,她進診室詢問后告訴我原本凡是就醫都要繳納診費,但這次醫師沒有開藥也沒有單據,是免費為我看診,不必再去繳診費。

我道謝,離去,莫名覺得內心柔軟處被觸動,久久無法忘懷。

3

臺灣師生間的相處模式也總是讓人很舒服。

我記得中秋節前夕,學校給每個學生準備了月餅和柚子,需要自己去教務處取。我和同學剛到教務處詢問,老師抬起頭就說:

“剛剛一個高高帥帥的男生已經幫你們班所有人領了哦!你趕緊去找他拿就好了,他很熱心的。”

“你快點去哦!那個男生長得很帥的!你真的要把握好了哦!老師只能幫你到這了!”

“真的很帥啦!老師不會亂牽紅線的啦!要把握好機會哦!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啦”

……

我木然,“老師你怎么知道我沒有男朋友?”

“你有男朋友?那太可惜啦!”

“沒有……”

“那快去啦!你這看起來也不像有……”

我走出辦公室,莫名覺得教務處的老師實在是可愛。


4

毋庸置疑,臺灣的美食也是臺灣生活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早在我來臺灣之前就聽聞臺灣奶茶很好喝,但卻不知道究竟是多好喝,好喝到竟然讓所有人都給出一致好評。我甚至有些懷疑,感覺近年來大陸的很多奶茶也是越做越好,也許口感未必不如臺灣?然而當我真正來臺灣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想法有多愚蠢。

臺灣的奶茶不同于大陸,不會有很黏膩的感覺,甜度適中,便宜大碗。大多人會選擇喝鮮奶茶,即用鮮奶沖泡,不使用奶精,因此口感會較為純正。如若喝的是黑糖珍奶那便更是人間至味,將近半杯Q彈不膩的黑珍珠加上幾勺濃稠的黑糖漿,再倒入鮮奶茶,微甜的奶茶里混著一點點黑糖的味道,時不時還會吃到滿口珍珠,可謂幸福感十足。不同于常常在大陸吃到的皮鞋底一樣的珍珠,臺灣的珍珠是真正的有嚼勁有彈性,卻也不粘牙,甜而不膩,即便只是含在嘴中亦可回味無窮。

再者如鹽酥雞和大雞排也是必不可少的美食。每到黃昏,周圍國中放學時炸雞店總是人滿為患,其中多是穿著制服裙的學生一遍嬉笑一遍等待(大一老阿姨,爆哭),遠遠地就能聞到大雞排的香味,15分鐘可謂是最焦灼的等待。15分鐘后,店主熟練地撈出雞排,撒上孜然和佐料,裝袋,遞給我們。新出爐的雞排還會有些燙手,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常常是沒等多久就直接往嘴里塞,酥脆的皮,和著檸檬的酸甜,孜然的咸,尚未冷卻的雞肉在嘴里咀嚼,雖然很燙卻也很是美味。幾個人邊走邊吃,往往是還未走完一條街,手中的雞排卻已吃完。

此外地瓜球也是我在臺灣的心頭摯愛。地瓜球外表金黃,多呈圓形或橢圓形。如鴿子蛋般大小,外蘇內軟,中間是以淀粉與地瓜填之。每當咬下,地瓜球就會順勢癟扁下去,因而不至滿口地瓜球而無法咀嚼,不論是分量、甜度、酥脆程度都把握得剛剛好,令人欲罷不能。

除了鹽酥雞地瓜球之類的夜市小吃,炸饅頭亦是一道美味。炸饅頭多數是作為夜宵出現,一般晚上九點半炸饅頭的店面才會開張,一直營業到次日清晨。印象里斗南有一家炸饅頭的店尤為有名,許多人慕名而去,早在店鋪開門前便守在門口等待。記得有一次護理系的男生騎了40分鐘機車趕到斗南,外帶40份炸饅頭深夜沖回寢室趕門禁。雖然辛苦,一行人卻也認為值得,由此,斗南炸饅頭的火爆程度可見一斑。幾日前,我曾在晚上九點開車前去斗南,踩點等候開張。而后直到十點多才吃到心心念念的炸饅頭——外表酥內軟,以煉乳淋之,既有炸物的酥與脆,亦有饅頭的軟與香,兩者恰到好處的結合,塞入口中,妙哉!

當然,臺灣的美食并不僅限于此,奈何篇幅短小,無法細細敘說。也許還是需親自來過、品嘗過,方知其究竟是何滋味吧。(當然找對店真的很重要!!)


5

假如說美食是抓住了我的胃,那么在臺灣遇到的人則是抓住了我的心。

有時候常常會覺得臺灣就像百年前的中國大陸。一些很質樸的、美好的部分在這里依舊得以保留,而在大陸則似乎早已被時代的浪潮擱置在了過去。

來臺灣最先的震驚來自于臺灣人的熱情與善良。

前文已經提到,在第一天來臺灣時遇到的人和事已經帶給我不小的沖擊。而后的事實證明其實這些都很常見。善意、熱情,似乎在臺灣人身上都是標配。甚至他們自己常常不覺得這是一種美好的特質,只是習慣如此罷了。去臺中參加營會時提著大袋行李,學姐很自然地接過行李,當我們面露難色想要拒絕時,她們很自然地說“本來就是我們服務你們嘛!”一句話塞住了所有拒絕的理由;去商場時發現蘋果專賣店手機售罄,正當苦惱該如何盡早換掉壞掉的手機時遇到服裝店熱情的店員,很認真詳細地告訴我們哪里可以找到手機店,即便我們只是隨口一提;去搭計程車的時候司機看到我獨身一人去臺中,于是又提醒道“臺灣好人不少,壞人也不少,一個人在外面要多加小心。”;當我一個人搬著41斤的快遞箱上樓的時候,會有陌生的同學主動幫忙……諸如此類的小確幸數不勝數,點滴匯成在臺灣的溫暖。

來臺灣的第二點震驚來自臺灣人的細膩溫柔和禮貌。

在臺灣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大概就是“謝謝”了吧。下車要對司機說謝謝,有人幫忙扶一下門等下一個人接過要說謝謝,有人幫忙刷卡進門要說謝謝,接過店員遞來的商品要說謝謝,在寢室里即便是麻煩室友做任何一件小事都要說謝謝。在這個生活節奏飛快的時代里,停下腳步,真誠地對別人說一句謝謝,說難不難,說容易卻也不容易。也許在大陸,人們更多是把這些事作為理所當然來理解,因而忽略了本質上它也值得感恩。然而在臺灣,這個好像百年前的中國的地方,每個人都細細拾起那些最本真也最美好的東西,因而令這個地方有一種純粹與質樸。換言之大陸一路發展,一路遺失的東西,很多都可以在臺灣重新找到。

假如說臺灣人的彬彬有禮是保留了大陸遺失的特質,那么溫柔則是獨屬這個地方的標簽。

我遇到的臺灣人,大多講話都是溫溫柔柔,不緊不慢。即便是爆粗口也毫無氣勢(然而他們覺得很有氣勢)。大抵是因為臺灣人總是習慣于在句末加上語氣助詞(啦嘛齁吧呢呀哦),因而聽起來較為柔和。且他們似乎總是習慣于溫柔細膩地去關心別人,更多一些為別人考慮。記得之前曾經因為一些小事苦惱,整個人看起來狀態并不太好,遇到團契的同學時,她會很敏銳地看出我情緒的變化,陪伴、傾聽,并給出建議。這種細致入微的關心其實很難得,也值得被紀念。另外如學姐曾經提到過的經歷:她在學習心電圖時與醫學系的學生一起,她很自然地站到靠前的位置聽老師講解,而臺灣同學則很自然地站到最后面。問及原因,對方只說因為醫學系的學生更需要,而我們只是輔助科系,學過考過就好。諸如此類小事,均能讓人感受到一些小小的觸動。更值得一提的是,這種溫柔與細膩并不僅限于女生。很多時候男生的細膩甚至有時會令人有些猝不及防。我曾經拍過一張夕陽的照片,發在ins上,我的直屬學長看到后竟私信感謝我。乍一聽好像很扯,細想卻又很暖,何其細膩才能總是被生活的細微之美觸動心弦啊。再者如曾經只是一面之緣的同學,卻會在我去醫院的時候詢問我怎么了,而不是略過那條普普通通的動態。因著他們的細膩,內心的柔軟處似乎常常能被觸碰。


寫臺灣其實是永遠寫不完的。

正在發生的事情總是一件一件地和記憶交疊。到最后也實實在在分不清究竟是哪一件事帶給自己最深的觸動,哪一件事讓自己愛上臺灣,甚至于究竟為什么喜歡臺灣都說不清楚。這片土地的魅力是無窮無盡的。它擁有溫暖人的力量,也擁有改變人的力量。讓人在這片土地上生活后都不忍變得強硬,莫名地和身邊人一樣柔和下來——生活其實沒有太多事值得抱怨,也并沒有那么多人值得討厭。每天看著窗外又高又遠的藍天白云,貪婪地享受著身邊人如火般的熱情與溫暖,任由著心底的堅冰一點點融化——突然某一天,發現自己竟也不假思索地會對人說謝謝,會愿意撿起前面人不小心丟下的東西并追上去送還,會開始留意身邊人的健康和生活——于是我發現,也許我也不完全是原來的我了。又或者說,未來的我必不像過去的我那樣。

很慶幸能來到臺灣,也很慶幸能遇到臺灣最美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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