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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讀了三本書,一本是美國學者哈德羅-布魯姆寫的 《短篇小說家與作品》和《如何讀,為什么讀》,一本是他的“死對頭”英國評論家約翰·凱里寫的《閱讀的至樂》。
哈德羅-布魯姆不是等閑之輩,這位學者寫了一本《西方正典》,在書后面開了40多頁的書單。開書單都能開這么長,可見人家讀書功力之深厚,學識之淵博,所以他開出的書單,自然不會錯,他告訴你如何讀,自然該聽。
但是且慢,英國評論家約翰·凱里卻不這樣認為。
約翰·凱里在《閱讀的至樂》里面,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說的某位先生是哈德羅先生。約翰·凱里認為某些人開這樣的書單,只是向上帝說明人類已經多偉大了,但是真實情況是,很多人不但會被這樣的書單給嚇趴下,如果按照這樣的書單去讀,很快就會永遠失去讀書的樂趣,再也不愿意讀書了。
說白了,哈德羅-布魯姆就代表了“我讀了XXX本書,現在告訴你哪些書值得讀”一派,約翰·凱里則代表了“別聽丫的書單去裝逼讀書,先讀這些有趣的書”一派。但是不管兩個人怎么文雅地撕逼,他們兩個倒是沒忘了開出一份份書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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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羅-布魯姆除了那本可以拿來防身的《西方正典》厚磚頭著作外,還寫了很多其他書評的書?!抖唐≌f家與作品》和《如何讀,為什么讀》這兩本書,就是這樣的作品?!度绾巫x,為什么讀》按照文學類型,分別講了那些長篇小說、短篇小說、詩歌、戲劇那些經典的書該如何讀,在《短篇小說家與作品》里,他又專門對短篇小說進行分類進行解說。
約翰·凱里在《閱讀的至樂》,也開出一份書單,告訴讀者別聽某位大師的話,這些書才是最有趣的,來跟著我讀吧。
記不起誰說的了,讀書真的要看文化底蘊,這個文化還包括自己民族的傳統文化。這句話套用在這里特別合適,中國普通讀者,如果不是真正有點西方文學史的底子,就別去湊熱鬧看這兩個人開的書單了。因為兩個人的書單里面,大部分都是你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就算是聽說過,可是看兩個人在書里大談哲學論,我承認有些人一定堅稱能夠讀下去,可是我這樣的普通讀者,可能是水平低吧,不是能夠完完全全地讀懂。
花了上面這些筆墨,并不是想說他們兩個人的書不值得讀,恰恰相反,他們的書寫得很好,對于提高個人文學修養非常有用。只是有一點,考慮到受教育文化的不同,對于普通讀者,國外這些教你如何讀書的書,不是真的值得你去認真讀他們開的書單。
這就如同講一部《三國演義》,中國普通讀者也能講出“天下形式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哲學高度來,至于國外的普通讀者,恐怕連聽說過都沒有。你和他們講三國演義的歷史意義,甚至這本書對于中國文化的影響,真的和對牛彈琴差不多。
但是國外這些讀者沒有聽說過,就代表《三國演義》沒有價值嗎?反過來說,難道因為《三國演義》是中國很有名的傳統文化小說,就要去國外的讀者也都要好好讀一讀,甚至還要教會他們該怎么讀嗎?
我想正常人,都不會要逼著國外讀者和我們讀一樣的書,可是同樣是這樣一批正常的讀者,卻忍不住還是要別人給他開書單才能去讀書。似乎讀書不是他自己事情,倒像是上班工作一樣,要別人給他分派任務才能開始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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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興起了讀書熱,一方面這是好事,但是同時,我們卻又把讀書當成一件虛榮的事情,一件“不能和別人輸在起跑線”的事情。讀書變成了一種外在的任務,或者說變成了一種虛榮心下的活動。
“拆書幫”、“讀書漂流”之類活動的興起,原因不在于我們自己想讀書,更多的緣于一種焦慮,一種因為別人都在讀某本書,或者大神都已經讀了這本書我怎么能不讀的焦慮之中。我們沉溺于讀書形式,而不是讀書帶給自己的樂趣中。
我們到底為什么要讀書?
在《如何讀,為什么讀》和《閱讀的至樂》這兩本書里面,在書的序言前言里面,倒是比書的內容更值得一讀,特別是迷失在讀書焦慮的我們讀一讀。
《如何讀,為什么讀》前言里面,關于為什么讀,作者有一段自己的解釋。哈德羅認為,文學作品并不是社會改革的推動力,盡管它們在社會發展中起到過這樣的作用,但這不是一個人讀書原因。讀書并不會對社會進步和改革起作用,對于個人來說,讀書是一種和自己的對話,是一個完善自我的過程。
至于為什么要讀經典,哈德羅舉了一個例子。有人問他,為什么他推薦大家先讀安徒生的作品,而不是JK羅琳的《哈利波特》,他回答說,首先那是因為安徒生的作品寫的更好,但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們人類的壽命是有限的,所以我們的時間是有限的,如果我們讀了那些不夠好的作品,那么我們讀最好的作品的時間就會減少。
哈羅德的這種時間有限的實用主義,確實在我們選擇讀書的時候,是指導我們選擇書的一個指標。
《閱讀的至樂》的作者約翰·凱里,雖然反對讀枯燥無味的書,提倡要先讀有趣的書,但是他在這本書的前言中,卻和哈羅德一樣,同樣向讀者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我們為什么要讀書?”
約翰·凱里認為,從書本的信息量和實用性來講,讀書是最沒有效率的一種活動,特別是在現在各種媒體已經存在的情況下,和電視這類信息量最大的媒體來比,書本變成一個沒有價值的東西,因為電視的一個畫面,可以在一秒鐘呈現出一個完整的畫面,同樣的畫面,讀者需要經過困難復雜的過程才能實現,從這個意義上來講,電視豈不是更有用?
約翰·凱里話鋒一轉,給我們提供了為什么要讀書的答案。這個答案,我希望那些想告訴孩子為什么不要看電視而是要多讀書的家長,能夠好好記下來,因為這是一個適合我們功利教育的非常有力的說法。
約翰·凱里講道,我們為什么要讀書,而不是看電視,原因恰恰就是因為——電視提供的信息太多太完美了。讀書的過程,就是一個復雜的把文字轉換成圖像場景的解碼過程,這個過程非常復雜需要大腦進行一系列復雜活動的參與,經過這樣的過程,我們才能把書本上的東西,轉化成我們的要看到的景象。因為人類的文明發展是和想象力相關的,所以讀書可以說一件和歷史文化掛鉤的行為。電視卻正好相反,電視把所有的圖像都提供給了你,你的大腦根本不需要任何參與,你所做的事情,只是被動地接受而已。
按照約翰·凱里的說法,我們可以理解為,看電視的時候,我們是處于腦部“癱瘓”的過程,因為腦部已經不需要過多參與了,我們只要躺在沙發上被動地坐著,那些信息就會出現在我們眼前,久而久之,我們會變得沒有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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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羅德和約翰·凱里對于為什么讀書,雖然都有各自不同的解讀,但是其實道理都差不多,那就是讀書會讓我們作為個體變得更好,讀書并不是一種社會行為,恰恰相反,讀書一種個人的行為。哈羅德認為讀書會讓人學會孤獨地面對自己,并在這個過程中完善自己,約翰·凱里認為讀書會讓我們有更多想象力,讓我們掌握這個復雜的從文字解碼成圖像的能力。兩個人似乎在互相完善對方讀書論。
同樣,我也希望在現在這股讀書熱下,我們是為了內心的完善而發自內心地讀書,而不是因為“讀書熱”的焦慮才打開某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