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寫了父親革大畢業隨軍去解放湘西。我回過頭想,父親離家讀書這幾年,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姆媽操持。一大家的農活家務事要忙,我們這個小家的日常生活也是姆媽忙里忙外。
姆媽用她那勤勞靈巧的雙手,給我們的生活增添了豐富的色彩,這些都是我永遠不會忘的美好回憶。因此,補上姆媽操持家務的篇目。
(一)腌酸菜和壇子菜
姆媽喜歡又善于腌酸菜和做壇子菜。在所有的蔬菜中,白菜對于日常生活是很重要的。春天時,小白菜苗可以炒著吃;夏天了,稍大一些的白菜可以和粉條一起做湯;到了秋天,白菜晾干了做干菜吃,冬天里,腌了做酸菜是做湯和煮魚時候最好的菜,放上一點黃豆芽一起煮就更美味了。
深秋的白菜經過秋霜長的很壯實,它們成排地長在菜園里。需要做菜時,拿著菜刀到菜園里貼著白菜根部切下來一兜,搬進廚房洗干凈就可以下鍋了。
白菜種的多,是要做腌酸菜的。到了做腌菜時候,首先,酸菜缸是早早刷洗干凈的,然后把洗干凈晾干水了的白菜,菜頭朝缸邊,菜葉朝缸里,一層層地從缸底擺放上來,圍成一個中間呈深綠色,外延乳白色的圓形。
這個圓形可以安安穩穩地擺很多層,擺一層要放一層粗鹽,撒好一層鹽后再放一層白菜。放到半缸的時候,在白菜上鋪上幾張厚厚的紙,姆媽洗干凈腳,赤腳站在紙上面用力地踩著,踩得越緊越好。
估摸著踩得差不多了,把紙取出來,再繼續往里放白菜。放到快齊缸邊了,然后用大石頭壓在缸的上面,就可以了。腌酸菜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吃的。
姆媽的酸白菜做的好,鄰居家,親戚家經常來找姆媽,要酸白菜回去做菜吃。酸白菜腌好的時候,差不多就要過年了,家家戶戶殺年豬時,必然要用酸白菜燴豬血,味道時最好最美的了。
姆媽的壇子菜也做的好。家里種的白蘿卜、青辣椒、紅辣椒都是做壇子菜的主角。
做壇子菜,壇子是很要緊的,老壇子最好,越老越香的。我家做壇子菜的陶瓷壇子,是絳紫色的,有些年月了,沉淀著一種歲月的美麗。
白蘿卜洗干凈切成條放在坪場木板上晾干,青紅辣椒也是洗干凈涼干了水。然后把蘿卜條、辣椒各自放入壇子里,放得差不多滿時,壇子口用碗倒扣著,壇口邊倒上水,起著密封的作用。等上十幾天,就可以吃了。只要經常換碗邊水,壇子菜是不容易壞的,越放越入味,越陳越香。
最好吃的是浸蘿卜,通體透亮,咬一口脆生生的,酸爽怡人。那種味道,是唇間久久依戀的感覺,貫穿了我整個童年生活。
除了當零嘴吃,壇子菜入菜,炒蒜苗,炒臘肉,都能讓人胃口大開,多吃一碗飯。酸辣椒炒菜更是餐桌上的一道美味。
姆媽說,懷著我二姐時,口里沒有味,總想吃點啥東西。但那時候大家庭里吃飯的人多,沒有什么好吃的。姆媽就背著人,從腌菜壇子里拿兩顆酸辣椒吃了。想起這事,我覺得姆媽可憐造孽呢。
(二)做干菜
秋季是大豐收的季節,也是姆媽“大風干”各種菜的黃金季節。
姆媽做的風干菜品種很多。
菜園里和大沙洲上栽種的茄子很多。幾場大雨過后,紫色的茄子就會掛滿枝頭,吃不完就會老了。姆媽便選個晴天,把新鮮的茄子一籮筐摘回家,切成片,一篩一篩涼在柴堆上、曬谷坪上。幾天后水分曬干,將干茄片收回家,便可以日后或冬天炒菜用。
旱地里和田埂上種的豇豆、黃豆、綠豆仿佛一樹婀娜多姿的柳條,一串串鼓著黃黃的肚子,簇擁著問候秋天。不抓緊收摘,豆莢爆開,豆子就失落了。
姆媽都是要趕時收摘,盛入簸箕、篩子曬干后收入家中。這個干菜與臘肉骨頭煮著吃,油香綿軟,十分可口。
干辣椒是家中一年四季天天吃飯都少不了的調料。火紅的辣椒被姆媽摘回家,用稻草一串串編成環狀的辣椒辮子掛在屋檐下慢慢風干,用時只要摘下幾個來,方便得很。
秋天的鄉村,是蔬菜最豐盛的季節,一時吃不完的新鮮蔬菜,姆媽都要風干做成干菜。菜園里的青菜、芥菜收回家后,用開水焯一下放在太陽底下曬干備用。摘回家的蘑菇,姆媽洗干凈后,晾曬成干蘑菇。
入冬,姆媽把菜園里較多的薺菜做為一種很好的干菜收存。《詩經》有云,“誰謂荼苦,其甘如薺”。急用時,姆媽把擇凈的薺菜放在開水里略焯一下,涼拌或作餡,口味口感細膩爽滑,入口回甘,沒有哪種蔬菜可以與之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