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ily是一只荷蘭垂耳兔,40多天大的時候進入我的生活?!癊mily”的名字是我給她取的,意為小巧、機靈、可愛,剛好符合她姑娘的特性。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6月18日,周日。為了迎接她的到來,我放棄了以往睡懶覺的習(xí)慣,早早起床在公司樓下接她。其實,我心里是忐忑的,我不確定她小小的身子能不能經(jīng)受住長途的運輸和暴力分揀。讓我驚喜的是,打開運輸箱的那一刻,我看到她抬起頭,好奇地打量著周遭這陌生的一切。
當然,這陌生的一切,包括我。我抱她,她不會乖乖聽話,老想著掙脫。關(guān)籠子里,她總是咬門,一心想著出來。我把她放手心里,撫摸他,幫她撓癢,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她好像終于確認了我的好人身份,才放心地把自己交給我。
就這樣,我的生活好像一下子豐富了起來。因為不忍心把她關(guān)在小小的籠子里,想讓她自由,決定放養(yǎng)。所以,我每天早上出門上班前、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都是拖地,要拖好多遍。我把家里的電飯煲、燒水壺、加濕器等所有她能碰得到的用品都套上一個塑料袋,任她撒歡。她常常在半夜把我放在床邊的茶杯打翻,然后跳到垃圾桶里,以為這樣我就不知道是她干的壞事兒了。我用一個不銹鋼鞋架撐起兔籠,墊上一條毛巾,因為她不撒歡的時候都是趴在兔籠上面睡覺,可以避免因為潮濕而著涼。
她會用她溫暖而濕潤的舌頭舔我的手,我知道,這是她表達愛我的方式;
她會一直跟著我,不管我是洗菜還是拖地,我在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她還會在我回家打開兔糧封口袋的時候猴急地把頭伸進去吃,用行動在警示我:你給本寶寶吃的還不夠!
而我,也會在每天下班還沒打開門的時候就喚她的名字,會跟她講話,告訴她:我今天在公司干了些什么;我今天炸的薯條很成功、可是蛋糕卻做成了蛋餅……
可是,這種陪伴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25號早上,戲劇性的又是周日。Emily有些拉肚子,晚上我便把她關(guān)在了籠子里。早上七點多的時候,我打開籠子,想讓她出來活動一下。過了三分鐘,她就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找了找,發(fā)現(xiàn)她就趴在我的床頭,身子有點直,偏涼。我突然之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緊用衣服把她包好,并且迅速起床、刷牙洗臉,以最快的速度打個的把她送到了醫(yī)院。
說實話,我是第一次把小動物送到醫(yī)院,雖然我們家這20多年來從來沒間斷過養(yǎng)寵物。但我看到她趴在我身邊的那一刻,容不得我多想:必須和生命賽跑。
醫(yī)生一項項跟我分析Emily可能存在的問題,并且告訴我該如何解決。他給虛弱的Emily喂了葡萄糖水,提取了化驗樣本,還開玩笑的說:“Emily的名字還挺洋氣的,她長大了肯定會很好看。”
我摸著Emily的頭說:“你看,醫(yī)生是說你現(xiàn)在長得很丑呢,還不趕緊長大。”
提取樣本之后,醫(yī)生問我:“你看,這些檢查要不要做?每一項檢查和用藥的價格我告訴你,情況也實話說是比較危險,尤其是第一種情況,死亡率較高?;炦€做嗎?”
我看了一眼Emily,毫不猶豫地回答:“做!”
我當時心里倒也沒考慮要花多少錢、這些錢夠我再買幾只健康的垂耳兔的問題。我只是覺得,Emily此時此刻肯定不希望我放棄她,她還在掙扎,還在堅持。何況,我能果斷的把她送到醫(yī)院,說明我心里也是想救她的,我不能因為錢的問題而犧牲了她的性命,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生存機會,我也得一試。
性命相托,必當盡心竭力。
樣品化驗需要兩三個小時,我還得趕回家,只能把Emily托付給醫(yī)生,我晚上再過去接她。下午一點左右,我在家里接到醫(yī)生的消息,他告訴我:“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是球蟲病,會很麻煩,死亡率較高?!?/p>
我問:“還活著嗎?”
他說:“活著呢!”
嗯,活著就好。這個時候,沒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
五點左右,我就從家里出發(fā)趕著去醫(yī)院,這是我每次回家出門最早的一次,我爸正在做飯。為此,他還發(fā)了一頓火。我理解他生氣,可我也沒得選擇:在醫(yī)院,還有一個弱小的生命在等著我。
到達醫(yī)院,醫(yī)生剛好有事外出,我坐在那兒等。正是我在那兒等的一個多小時,我所見到的、聽到的,更讓我堅定了自己救Emily是正確的。我似乎也更明白了,為什么城市家庭的寵物會更多,為什么他們能把寵物當家人、當孩子一樣看待。一個多小時里,抱著狗狗、貓咪來往的人絡(luò)繹不絕,有的是因為外傷,有的是因為異食癖咬了自己的腳,有的是因為吃了發(fā)霉的狗糧導(dǎo)致突然抽搐……原因不同,但他們表現(xiàn)在臉上的都是焦急。
也許,他們養(yǎng)寵物的初衷和我一樣吧!治愈自己,治愈孤獨。就像Emily的到來,讓我每天對下班充滿了期待一樣。
我上樓看了看Emily。她依然虛弱的趴在那兒,只是看到我過去,打開籠門之后,她倔強的要爬出來,依然是趴著,只是離我更近。我把隨身帶去的兔糧放在手里喂她,她沒什么力氣,但還是會吃。那時候,聽到她嘴里咀嚼兔糧的聲音都會覺得很開心,似乎看到了希望。
醫(yī)生回來了,給Emily開了點藥,讓我?guī)Щ厝グ磿r按量喂。臨走前,我問醫(yī)生:“按Emily現(xiàn)在的狀況,救活的機率有多大?”
醫(yī)生說:“大概,百分之三十左右吧!但是,不管有多大的機率,我們都不能放棄不是嗎?”
是的,不會放棄,我都做好了每天比平常上班早起一個小時的準備。只是,Emily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大概是當晚三四點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離開了。
有人問我:“還是走了,花這些錢值嗎?”
生命在上,能讓我思考值不值得問題嗎?醫(yī)生問我救不救的時候,當著Emily的面,我能回答“放棄”嗎?就算我真的殘忍放棄了,我能對得起Emily、能正視自己的內(nèi)心不后悔嗎?既然這些我都做不到,我又有何理由不救呢?雖然,我可能只是讓她多活了那短短的不到一天的時間。
突然想起在馬克·李維在《偷影子的人》中寫的一段話:“面對那個孩子,要放棄急救得承受更大的痛苦,有些醫(yī)生或許調(diào)整得比較快,但她認為,對每一個醫(yī)生而言,失去一名病人的痛苦是一樣的?!?/p>
放棄急救比急救之后不得已而放棄要承受更大的痛苦。
我至今都不明白,那天早上我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為什么會趴在我的床頭。她從來沒在那個地方睡過覺,還是,她在用她所有力氣給我最后的陪伴?
對不起,Emily。我也是第一次養(yǎng)垂耳兔,是我照料不周,不夠細致,才讓你以付出生命的代價讓我吸取了這次教訓(xùn)。也是你讓我突然之間醒悟:沒有任何常識和準備的寵愛,相較于殺害并無多大區(qū)別。
下班回到家,突然覺得從前籠罩在房間里的孤獨又回來了,并且比以往更深更重。看著以前Emily睡覺的地方,眼前是空的,心里也是空的。給她買的特大號兔籠和各種玩具、零食大概明天就會到了,但Emily已經(jīng)不在了。她不會再跟著我跑,不會再舔我手,不會再猴急地問我要食物, 不會再聽我說話,不會再等我回家……
昨晚,是Emily離開后的第一夜。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在夢里,兩男一女共三個人悄悄在半夜殺了我最喜愛的一只狗。查完監(jiān)控,我二話沒說,提刀相見。對。動我可以,只要你有這個能耐,但是動我的寵物就是不行。因為,在我心里,他們是與世界萬物生而平等的存在,甚至,比那幾個殺狗賊的命更為重要。
感謝Emily的陪伴。我無法強求你還能陪我再久一點,但我感謝在這短短的時間里,你給我的信任,是那么深,那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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