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院子的一棵杏樹,去年旱死被砍掉了,一直沒管它。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雨,第二天一早爸爸發現樹根上長出一片片香菇色的、扇形的菌類,不是蘑菇那種軟軟的,而是硬硬的,我們都懷疑是靈芝呢。后來才知道這不是一天長出來的,幾個月之前就有了,是一點點長大的。
看著這些神氣的小東西,我們都很驚奇,因為原來從來沒見過,是不是靈芝不重要,我們更愿意把這個當做神奇的土地對我們的一個饋贈。
我突然意識到,其實,土地一直在默默地養育我們,賜予了我們太多,只是一直被忽視,直到出現了不尋常的事情,才會引起注意。
幼年的我,對于土地是抵觸的。我家在中原的一個小縣城,家里的很多親戚直到現在還在老家務農,小的時候每年到收麥子、收玉米的農忙時節,父母都會帶著我回老家干活。慢慢的收割機普及以后,才不再回老家幫忙干活。
雖然并不需要我做什么,就是一起回去,回去也是四處跑著玩。我不喜歡下雨后突然冒出來的四處蹦跶的各處小動物,不喜歡隨處堆放著、散落在地上的、散發出莫名氣味的混合物,不喜歡下雪后冷得恨不得凍掉臉蛋和耳朵,仍要一腳深一腳淺的在泥濘中前行,不喜歡熱烘烘的天氣下,漫天飄蕩的麥芒,落到身上那種又癢又疼的感覺。
我印象最深的與老家有關的兩件事,一件是白天因貪玩留在老家,到傍晚時看到天邊的晚霞,聞到家家戶戶做飯的炊煙,頓時想家了,哭的哄都哄不住,親戚無奈只能連夜騎著自行車把我送回家,后來每到傍晚就會想家,這種感受一直持續到現在。
另一件事是和小伙伴一起偷摘果園里未成熟的青桃,怕被人發現用裙子兜著跑,結果桃子又酸又澀根本不能吃,而桃毛弄了我一身,癢得又蹦又跳,回到嬸嬸家中,二話不說跳進澡盆先洗了個澡,這種狼狽的感受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多年以來,我一直以為對于老家,對于土地,我是沒有太多感情的。
后來到了城市里,沒有了泥濘臟亂,沒有了蚊蟲蒼蠅,買的是碼放整齊、清洗干凈的蔬菜水果、五谷雜糧,卻突然發現沒有一樣入口的東西是讓人放心的,這個時候,就特別懷念老家那些地里現摘的、帶著新鮮土壤氣息的東西。
我突然意識到,我當年以為的不喜歡的土地,其實給我帶來的不僅僅是那些回憶,更多的是遍地的莊稼和瓜果,可以爬墻上樹摔泥巴,與小朋友攆雞逗狗捉螞蚱,有多少童年的歡樂。而在農忙時節親身感受到的播種與付出的汗水,收獲與豐收的喜悅,這種質樸的價值觀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只是當時不知道罷了。
前幾天,帶著五歲半的兒子虎同志休假回了一趟老家,有一天去我的姥姥家,他高興得不得了。一到院子里就發現了一只小柴狗,一只小花貓,來回轉圈追著他們玩,一貓一狗先是跟它逗著,可他實在是到了人嫌狗憎的年紀,一會連貓狗都不待見跟他一起玩了,一溜煙躲起來了。
不一會,虎同志又發現了新的樂趣,拉著我的手,讓我領著他去逐個認院里院外種的東西,絲瓜、苦瓜、南瓜、辣椒、石榴、柿子、月季花,哦對了,還有一棵銀杏樹。
后來,虎同志看到舅姥姥要做飯,就自告奮勇地幫忙摘絲瓜、苦瓜、辣椒,南瓜抱不動,他就說,等我長大就能抱動了。
在院子內外來回跑還不過癮,他又讓領著走了幾里路去了地里,看到了成片的玉米地、一排排的桃樹、還有結滿了果實的葫蘆藤。
晚飯的時候,虎同志吃的特別香,他抱著一個碩大的黃鐵碗,邊吃邊跟大家吹牛,這個菜是我摘的,那個也是,特別神氣。
后來回家好幾天了,他還一個勁地說,太姥姥家太好了,怎么能種出這么多好東西啊,怎么長出來的啊?
我就說:“因為老家有地啊,不管糧食、菜,還是果子,地里種什么都會長出來的。我們吃的東西,都是從土地里長出來的,土地可以養活我們所有的人。”
土地是如此普通又是如此神奇,土地于我們,不僅是衣食需要,更是力量的根源、感情的依托,心靈的根基。
不管我們是否意識到,不管我們是否喜歡,不管我們是否承認,土地默默地養育我們所有人,只要你肯耕耘付出,就必然有所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