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我迎,春去我送
來時悄無聲息,去時決然無情。大概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這樣任性了。
春天也是如此。當你還在探究那棵年邁枯朽的梧桐樹干,是怎樣孕育出一彎新芽的時候,春天就已從南方攻城略地而來。不用刀槍劍戟,沒有戰鼓高歌,萬里江山頃刻間便易了顏色。
香迷樓臺,綠染城郭。當我們于驚喜與慌亂中回過神來,欲從案頭瑣事中抽身起行,又倏然驚覺,烈日早已當頭,繁花又幾將落盡。春已打點好行囊,默然辭行了。
人只有在得到的時候才能體會得到的歡樂,也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能體會失去的痛楚。很多東西,一旦失去,就意味著永恒的遺忘。
春又何嘗不是?我知道,明年春天一定還會再來,帶來與今年一樣的花香與綠野。可是,此刻我所邂逅的一朵花,一葉草,一尾新燕,一只蝴蝶,甚至一粒雨一個人,那都是獨一無二的呀。一旦錯過,此情此景,都不會有第二次重演。
物是人非,明年我看到的春天,又將會被賦予怎樣的故事與情緒呢?
紅樓夢里有一首《虛花悟》寫到:
將那三春看破,桃紅柳綠待如何?把這韶光打滅,覓那清淡天和。說什么天上妖桃盛,云中杏蕊多,到頭來誰見把秋捱過!
誰也經不住歲月的侵蝕。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掙扎與徘徊,我們學會了淡定與從容。寵辱不驚,悲喜有常。坦然接受,也許就是最好的選擇。
梁實秋說:你走,我不送你;你來,無論多大的風雨,我要去接你。
既然終究留不住,可又何必還要顯露那么一點清高。與其坦然,那就該坦然的徹底。你來我迎,你去我送。春來我迎,春去我也要送。
有時想想,春天也是孤獨的。它沒有婀娜的身形,也沒有甜音細語,來去又無影無痕。眼看那么多桃李櫻梅在春風里開了又謝,那么多殘楊敗柳在春光里綠滿枝頭,蜂蝶成群而往,北雁結隊而來,可是春天本身還是一無所有,空無一物。美麗與熱鬧都是別人的,她仍然是孑然孤身,不帶走一片云彩。
既然沒有好好陪伴,那就去跟春天好聲道一個別吧。所以,趁這幾日天氣晴好,我去把滿城春色又看了個夠。
騎著單車,輕裝上陣,丟掉煩事與俗累,穿過高樓林立的街衢繁華,徜徉于湖光山色的氤氳恬然。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退后皆成回憶。雖然沒有長亭恨晚,也算是送春一程。
降央卓瑪唱的好:馬兒啊,你慢些走啊慢些走,我要把這迷人的景色看個夠!
真的要感謝春天。即使她留給我的是一場空歡喜,我不也曾經是這迷人春色中的一個角落嗎?
還有這漫山遍野的綠意,似乎也早已在心中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