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睡眠成為一個奢求,我的大腦被瑣碎吞噬。閉上眼,滿腦子的瑣事蜂擁而至,數不清,看不明,像是在霧里看花。一件件,如排列好的花一樣,只待鏡頭移動到旁邊,怦然間怒放,來不及品評每一朵奇葩。有剛記事時所記住的第一件事——一條花斑蛇蜷臥在洞中,有成長中總是做的同一個夢——廁所里有可怕的東西,有暗戀過的姑娘的歡顏笑靨,有一起喝酒喝得最痛快的兄弟的端杯再續……猶如寧靜的天空里的繁星,一顆顆地出現,漸漸地,夜空亮了起來;慢慢地,夜被光明所吞噬。
當睡眠成為一個奢求,我已分不清夢與現實。生活不是十全十美,而我們每個人的內心里都有一個自認為完美的生活。我們在內心里總會無限地去靠近,雖然我們自己心理很清楚那只是一個夢,但是這種沉浸在幻想中的甜蜜總會讓我們猶如品嘗美味一般大快朵頤,人們又或多或少有點“吃貨”的本性。
在快節奏的都市生活中,這種夢倒是可以減緩匆忙的腳步,享受片刻的發自內心的歡欣。公交車太擠,有人就發狠說,等我有錢了,我就買輛公交車,一個人享有所有的座位;天太熱,不能夠總呆在屋里不出來,孔子說,風乎舞雩詠而歸。小時候總不能理解,隨著年輪的增加,愈發覺得那一種灑脫自由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的痛快。人是社會的,但終究歸于自然,我們穿梭在自己營造的以為可以與世隔絕的盒子里,實際上,她無時無刻不影響我們的心情——登高山之巔,意欲“一覽眾山小”;臨壯美之緣,不覺然“疑是銀河落九天”;當真情溢表,也模擬她“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當我在田野漫步時,無論是泥土味,還是新綠的芳香,猶如一股“真氣”從頭頂游弋到腳底,不自覺沁人心脾。我再也睡不著,因為我不愿意中斷馥郁的洗滌;我再也醒不來,這里有童話的源泉,這里有詩的篇章:碧油油的麥苗,在風中猶如碧浪,從這頭推到那頭,中間毫無造作;空氣中彌漫的油菜花香,強化了深邃的記憶,喚醒了蜂蝶們的愛戀之情;淘氣的孩子們,拔起了未成熟的花生,只得到一些幼仁,往身上抓一抓,添嘴里,砸吧起來,嘴角還有幼仁流出來的白色汁液;遠處的狗吠,漸行漸近,一只肥碩的野兔從我身邊“嗖”的一下擦過,緊隨而來的狗,一邊狂吠一邊奔跑,熱氣在嘴邊一陣一陣噴出,回首追擊的一路,一排小梅花一排大梅花,錯落有致……
當睡眠成為一個奢求,我看到了夜之美。夜,是最偏私的,她隱藏一切黑暗;夜,也是最有愛的,她總是呈現給我們亮點。寧靜的黑夜,遠處傳來一陣陣的蛙聲,交響樂般此起彼伏。在兩個音符之間的停頓處,總會有一些蟲吟的和入,有蟋蟀們的素琴聲,有知了的嗩吶聲,有水里叫不上名字來的小精靈們的獨奏琵琶聲,絲絲入耳,繞梁不絕,不知不覺中墜入了夢境——九天玄女們在五色霞彩里翩翩起舞,婀娜的舞姿和曼妙的身材,使人想入非非;羅漢和菩薩們正圍著佛陀合唱偈子,愿晝吉祥夜吉祥晝夜四時都吉祥;卓文君撫著瑤琴,司馬相如倚簫和之,聽上去像是《高山流水》,又像是《長相思》,或者《長門賦》,我記不大清楚了;突然間,一段急促的戰鼓聲瞬間涌入,雄邁的氣場非《將軍令》莫屬,隨著樂音的跳動,我自己情不自禁地耍了起來,是“無影腳”還是“十字棍”,不管了,胡亂擺弄,只要暢快就行;還有那人鬼之戀,狐仙自擾,灌園叟春夢等等,數不勝數,不忍卒醒。
當睡眠成為一個奢求,不必煩惱和急躁,因為夜空中最美的星星,只有醒著的人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