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兒子云楷在看《小鬼當家》,一個講述小孩子當家打理家務的節目。節目里,一個女孩子照顧她患有腦癱的姐姐,相擁而泣。剎那,我想起了他。說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入夢,我也很久沒有想起他了。
? ? ? 他是我的二弟,離開我們已經30余年了。他也是個殘疾人,身體發育不佳,智力有些低下,說話也不清楚,是個可憐的孩子。
? ? ? 他沒有讀過書,也讀不懂,卻對讀書有天生的熱情。每當我上學出門,他總是站在門口,久久的,目送我轉過胡同。我寫作業,他就坐在身邊,靜靜的,只是看著。待我允許后,才小心翼翼地拿了筆,胡亂畫上幾個圓圈,嘴里念念有詞,很專注的樣子。那時的我,自然無法體察他的渴望,恐怕還會戲弄他吧!
? ? ? ?他是一個很勤勞的孩子。每頓飯,都是他最活躍的時候。他會提前把凳子放好,給每個人擺好筷子,這恐怕也是他唯一能認清的數字,就是家里有幾個人。記得那是84年的冬天,我們家里買了黑白電視,全村也沒有幾臺。一到夜晚,鄰居們都會來看電視,大人小孩幾十號人,他就成了最忙的人,指揮大家排排坐。等到,大家看得入迷,他卻疲倦地睡去了。
? ? ? 他是個孤單的孩子,整日地在門口游蕩,張望著胡同口,等著我下學回來。見到我,就搖晃著跑過來,叫著哥哥,含糊不清地給我講著他的事情。尤其是誰誰又欺負他了,讓我去報仇。仇自然要去報,免不了拉著自己的弟兄和那些人干仗,自己心里也不情愿有這樣一個弟弟,總是被人稱為“傻子”。
? ? ? 大概是我上初二的時候,他突然病了,不明緣由的病。腿軟得走不了路,吃的也少了,安靜了許多。不祥的預感,每天籠罩著我,讓我不得安寧。這一切,使得我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夜間長大了。
? ? ? 我每天喂他吃飯,陪他說話,夜里和他擠在一張小床上。周末了,我就背著他,到處亂走,沒有目的,只是想讓他看看這個世界,這個原本也屬于他的世界。
? ? ? 他病越發的嚴重了,輸液也無濟于事。他只能喝點稀粥,眼睛也看不見了,只能用手輕輕地握著我,喃喃地叫著哥哥。我最后一次,把他背到了院子的太陽光里,讓他感覺光明和溫暖。
? ? ?一天上午,我去上學了,卻把心留在了家里。在課堂上,我心慌意亂,耳朵只關注下課的鈴聲。最后的鐘聲響起,我飛一般地沖出教室,不祥的預感架著我飛馳。可是,還是晚了一步。回到家里,鄰居們忙碌著,爸爸媽媽坐在外屋。我到我們的臥室,床鋪上空空的,什么也沒了。我問大人們他被埋在哪里,誰也不說話。在家鄉,不成人的孩子埋葬以后,是不留墳頭的,也不告訴家人。
? ? ? ? 就這樣,他輕輕地走了,無影無蹤。只是偶爾入夢來,他連一張照片都沒有,害得我幾乎忘記了他的模樣。
? ? ? 他叫文強,我的弟弟。我已經許久沒有見到他了,只是流著淚寫下了這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