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重重的摔門聲驚擾了我的挑燈夜讀,我順手拿起手機:22:35,忍不住低罵一句:這倆二貨,每次吵架都選在半夜,生怕左鄰右舍不知道。
書是讀不成了,我索性洗漱睡覺。那爭吵聲卻高一聲低一聲傳到耳朵里:“不就是做了頓晚飯嗎?你耷拉個臉給誰看呢?”“我怎么耷拉個臉了?我上班那么累,回來又得做飯,又得擠出笑臉,我是鋼鐵俠呀?”“你是鋼鐵俠?我才是鋼鐵俠呢,來了例假肚子疼得要命還得堅持上班,回家還得看你的臉子。你有良心嗎?”那個自詡鋼鐵俠的女孩由最初嚶嚶的哭聲演變成嚎啕大哭,而那個男孩卻還在爭辯著什么。
那么個大男人,也不知道謙讓一下自己的老婆,我一邊刷牙一邊忿忿地想。竟有種沖動去教育一下那個男孩,順便講講君霞的故事給他們聽。
初識君霞,是在朋友相邀的一個飯局上。君霞中等身材,皮膚微黑,本來就不大的眼睛上架了一副眼鏡,穿一身裙裝的她腳上竟蹬了一雙突兀的運動鞋。于是,對她的印象便格外突兀起來。
靜候開席間,君霞的老公來了。這是個儒雅的男人,高高瘦瘦的,帶一副金絲眼鏡,衣領潔凈,褲縫挺廓,腳上的黑皮鞋透著擦了鞋油的光澤。他的手里竟然拎了一雙女式高跟皮鞋,一進門就沖著君霞說:“老婆,我來晚了,破壞你的形象了。”邊說邊彎腰給君霞松鞋帶,幫她脫掉運動鞋換上皮鞋。一屋人愣愣地看著,驚得目瞪口呆。
吃飯的時候,君霞的老公總是把轉到面前的菜先夾給君霞。君霞說想吃魚,她老公將魚的刺反復挑干凈后才放在君霞的碟子里。而君霞心安理得地受用著,看來是習慣了。我心里暗暗地羨慕著,慨嘆著丑人有丑福。
那晚,搭君霞的順風車回家,才發現我們兩家是隔壁小區的鄰居。一來二去的,我們就熟識了。
有一天晚飯后,君霞打電話邀我去她家打牌喝茶。她熬了一鍋小米粥,打牌間隙,她不停地跑到廚房,唯恐粥會溢鍋。我們都調侃她是標準的懶婆娘,把早飯當晚飯做。
我們打牌正酣的時候,君霞老公回來了,臉上透著明顯的酒色。君霞一邊嗔怪老公喝多了酒一邊快速去廚房盛了一碗小米粥端在老公面前。一起打牌的朋友憤而起哄:“實在對你倆卿卿我我,你儂我儂,公然秀恩愛看不下去,我們散了。”我們都走到樓梯口了,還聽到君霞老公熱情的挽留飄在風中。
端午節,我媽包了許多粽子,我去給君霞送點嘗嘗。兩人坐在沙發上喝茶,很自然地談到假期和孩子。君霞的一句她和老公沒有孩子,把我驚得差點讓茶水嗆著。“我第一次懷孕時宮外孕大出血,把子宮摘除了。”君霞平靜地告訴我。“為什么沒有領養一個?”“開始我老公擔心刺激我,沒有領養。后來,年齡大了,感覺精力、體力都不行了,就不再想這個問題了。”“沒有孩子的你們婚姻這么長久和恩愛,真是讓人嘆服。”“婚姻豈是用孩子來拴得住的?恩愛的前提是需要把愛往婚姻里當錢存的。”看我一臉迷茫的樣子,君霞只好舉例子來點撥我。
那天,感覺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從君霞家出來,我沒有回家,而是沿著楊柳依依的濰河邊慢慢地走著。
昨晚,我跟老公吵架了。緣于那個老實、木訥把一切表情都放在臉上的家伙竟然當著我兩個同學的面對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大吼。我受不了這份尊嚴盡失,臉面全無的委屈。特別是跟君霞的老公相比,他更是沒法比。我不想再忍了,我要跟他離婚。
但是,現在,我要好好想想。一幕幕地浮現在我的眼前:半夜爬起來去給我打蛋鹵子下面條的,是他;冬夜跑遍市場給我買西瓜吃的,是他;每天給我把車頭調得正對著小區門口的,是他……有微信提醒,是老公發來的:老婆,你在哪?今天別忘了帶鑰匙哈。昨天,我忘了帶鑰匙,已經到達鄉鎮的老公飛車30多公里把鑰匙送了回來。我的淚就那么流了下來。
老公已經將太多的愛存在婚姻里。確實,他對我大吼大叫,甚至當著我的朋友大吼大叫極其不對。但是,他預存的那些愛產生的利息還不足以支付他的過錯嗎?如果不夠,我決定,再用本錢抵償一些。
傍晚的濰河在夕陽的映照下格外溫婉動人,微風輕柔地拂過水面,那瀲滟的河水扭動著水蛇腰般起伏舞蹈。岸邊的小花爭艷地開著,大概是不服氣柳枝的炫耀。而那些柳枝,只是默默地愛憐地看著它們,時不時地輕撫一下它們的頭。
“噼里啪啦”,鄰居家一連串摔碎東西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女孩哀嚎著的聲音清晰地傳來“離婚!”“離婚就離婚!”我站起身,決定去勸一勸這兩個年輕人,告訴他們:婚姻,不是彼此邀功為這個家做了什么,你為這個家做的為對方付出的其實是為了給婚姻存愛,當一方出現錯誤時,也不要揪住不放,多想想對方的付出和對你的好,內心足可以平靜和原諒他(她)。
我理解了那句:把愛存入婚姻,用利息來支付對方的過錯款。我希望,那兩個年輕人也能夠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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