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最好的童年，我們在青澀的當下抵達；

路過冰冷的寒冬，我們在明媚的春天抵達；

路過甜蜜的曾經，我們在告別的歌聲里抵達。

你呢？

今天抵達了哪里？

出陽光城的山路上，一輛滿載乘客的大巴車正往云南駛去，兩邊的峽谷，向后跑去的云，和車載音響放著的“就在這一瞬間，才發現，你就在我身邊。”

看了看靠在我肩膀的你，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挺挺的鼻子，有些性感的嘴唇，是啊，你在我身邊，在這一瞬間，舒緩的旋律，還有你最美的側臉。

道路崎嶇，擔心你撞到車窗，于是用手托著你，還是我熟悉的溫度，喜歡的輪廓。

手心里突然感受到兩滴你眼角流出的濕潤，涼涼的，浸透我皮膚，融入我血液，抵達我熱烈跳動著的心室，而后結冰，生刺，扎得人疼痛。

另一只手伸進包里，找到紙巾，原本打算遞給你，卻又緊緊攥著沒將它拿出。因為你說過，這次旅行，誰也不許哭。

小時候你總是“樂樂哥哥，樂樂哥哥”地叫我，有人欺負你，你立馬就會來找我，或者報我的名號。那個時候，你是那么喜歡叫我的名字，似乎我的名字就像可樂一樣，讓你欣喜，開心。

我自己也沒有想過，將來有一天會在人群中拉著你的手，對著你這個小我五歲的小妹妹說，我想照顧你一輩子。

大概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你便再也沒叫過我樂樂哥哥，而是成天像唱歌一樣地稱呼我傻樂，蠢樂. . .

我說你是個善變地小磨人精，明明是你追我，喜歡了我這么多年，怎么一得手，狐貍尾巴就露出來了，如此囂張，肆無忌憚。

你卻說，正是因為你很早就發現了我的智商有問題，為了不讓我禍害別人，所以才辛辛苦苦追求我多年，現在把我追到手了，是時候讓我伺候，讓我感恩，讓你自己好好享受一番了。

我不伺候能行嗎？

你就會煮個泡面，還總是忘記放調料包，說到這我都很懷疑你是故意的，而不是真的忘了。

睡覺又不老實，每晚就像在床上打太極一樣，不是踢被子就是踢我，不是打床，就是打我，睡著了還能時不時地笑出聲來，你知道一個人閉著眼睛，明明睡著了，卻總是張著嘴傻笑有多恐怖嗎？

去過四五次的餐廳，還是找不到路，每次都能走到餐廳對面的甜品店里去轉悠，然后給我打電話，說自己迷路了，讓我去接你，順便再給你買一些“拿破侖”，又路癡，又近視，又好吃。

來例假，總是疼得像個生病的小貓，安靜地趴在我懷里，咬著牙忍著，疼得冒冷汗也不會向我抱怨一聲，明明小時候一受委屈就會哭，現在是真的長大了。

下雨經常忘帶傘，哪怕被雨淋濕回家讓我教訓一頓，也還是不帶傘，你說你是忘了，其實我知道，你是和我一樣，怕麻煩。

伴著日落，余暉透過車窗映在你臉上，很美，不是余暉很美，是你很美。我湊近你臉龐，想要輕輕地吻你，你卻慢慢地睜開了雙眼，目視著我。

我連忙停下來，尷尬地伸出手幫你將兩鬢的頭發捋到耳后，笑著對你說: “你醒啦？馬上就到了，先喝點水吧。”

你沒有說話，只是一臉微笑，像極了每次你捉弄我之后那洋洋得意的模樣。你突然湊近我，用剛喝完水還有些濕潤的雙唇親了親我臉頰。

那一刻，我心里真的酸酸的，久久地看著你，心中五味陳雜，想必你也和我一樣。

大巴車趕在夜幕之前到達了程海邊，這個不被大多數人所熟知的世外之地。我們住進了當地一家非常有特色的客棧，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刻意安排，客房標間已滿，剩下的全是情侶主題房，大床房。

“需要換一家嗎？”

“不用，我們說好的”。

是啊，我們說好的。

入夜后，我和你坐在陽臺邊喝酒，酒是從家里帶出來的木瓜酒，一口下去，先有絲絲甜，接著幾分酸，最后有些澀。

記得你說過，你喜歡這酒的原因是覺得它就像無疾而終的感情，熱戀時的甜蜜，爭吵時的心酸，疲憊時的苦澀，時刻提醒著你，好的感情不容易，對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

湖風陣陣而過，有些冷冷的，是你今天淌濕我手心的眼淚的溫度。我走進房間拿來自己的外套披在你身上，因為你總是很容易感冒，還不愛吃藥。

你摸了摸這件衣服，聞了聞衣服上的味道，問我能不能把這件衣服送給你。

“當然可以啊，這還是去年我生日的時候你給我買的”

你坐在椅子上，把兩只腿抱在胸前，眼睛盯著湖面一動也不動，我也坐在椅子上，右腿搭在左腿上，眼睛注視著你一動也不動，灑著月光的湖面很美，灑著月光的你最美。

“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安安靜靜地看過月色了？” 你突然問我。

我楞了很久. . .

“一年了嗎？”

“531天，差不多一年半了” ，你平靜地說出口。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你，也不可思議地驚嘆自己竟然已經這么久沒有好好陪過你，哪怕只是閑下來肩靠肩地聊聊天，看看月色。

“我有些累了，睡了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說完，你起身朝房間走去。

“好，沙發上應該可以睡，我睡沙發吧”。

“不用了，睡床上吧，我們說好的”，

我關好燈，躺到床上，將被子的三分之二留到了你那邊，你背對著我，我們之間隔著十五公分的距離，誰也沒說話。

記得你說過自己怕黑，所以一個人睡覺的時候從來不敢關燈，因為覺得兩個人面對面睡覺，心與心之間的距離會近一些，所以你和我約定，無論何時彼此都不可以留給對方背影。

安靜的房間里突然傳來你小聲地抽泣，知道你要強，于是慢慢地貼近你后背，輕輕地抱住你。你頭發上的香味還是我喜歡的山茶香。

你突然轉過身來，緊緊地摟住我的腰，腦袋貼到我胸前，像是在聽我的心跳，你知道，我依然每一刻都在為你心動著，你摟得很緊，如同在告別。

我輕輕地吻著你額頭，雙唇就那么一直貼著，好像這樣就能把想說的話全都說到你心底，比如那句，我真的愛你。

那天晚上，我們就那樣依偎著，也不知道是多久睡著的，只記得第二天早晨醒來，你已經不在我懷里，正披著頭發，穿著白襯衫在陽臺上沐浴清晨最純澈的陽光。

見我從床上起來，你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情侶裝讓我換上，然后說:

“傻樂，我們的旅行開始了，你可要好好照顧我，陪我玩兒啊”。

“好啊”。

云南的三天四夜，我們手拉手行走在每一條街道，合影留念，打鬧嬉笑。

像四年前一樣，我們在大理看著上關花，吹著下關風，望著蒼山雪，賞著洱海月，只是如今，我不再是下關風，你不再是上關花，我不再是洱海月，你也不再是蒼山雪，沒了下關風吹上關花，沒了洱海月照蒼山雪。

明明是兩個都怕麻煩的人，卻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總是找對方麻煩，明明面對面心貼心，卻仿佛隔著無法逾越的距離。

還是我們都喝多了木瓜酒，麻木了，已經不會再想到珍惜，又或者說不是不想珍惜，而是酒喝得太多，把人醉了，精神恍惚。

告別時，我在車站認真地問你，我們是不是真的不可能了，回不去了，你說其實分手也是一種抵達，抵達了我們各自最真實的靈魂，讓我們更了解自己害怕什么，抗拒什么，喜歡什么，需要什么。

我們在告別的歌聲里抵達，路過甜蜜的曾經；

我們在明媚的春天抵達，路過冰冷的寒冬；

我們在青澀的當下抵達，路過最好的童年。

你呢？

今天又抵達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