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名人明星,也不是達官顯貴;她沒有念過書,也沒有非凡的人生經歷;她不會說普通話,也不知道薩德是什么;她不知曉國家大事,只關心衣食住行。
但是,對我來說,她至關重要。她是我的奶奶,我很佩服她、敬愛她。
奶奶今年76歲了,鼻子很靈,眼睛有點老花,雙手黝黑粗糙,不彎腰、不駝背,大嗓門。
她不穿沒有衣領的衣服,怕別人看到她皮膚松弛的脖頸。需要買東西的時候,她才會出門。出門前,她一定會脫下她在家干活穿的衣服,換一套干凈整潔的衣服,把皮鞋擦得锃亮,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每天早上5點,她就起床了,晚上7點鐘,她才上床睡覺。一整天,她都忙忙碌碌的,燒水、做飯、洗衣、喂雞鴨、去地里種莊稼。她干活兒很麻利,走起路來,腳底生風。
她是摩羯座,腳踏實地、勤奮、忍耐,可她又像處女座。她擠牙膏,都習慣從牙膏最底部,一點一點往上擠。所有的物品用完后都會歸位,井然有序。
她把家的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清爽。門前的大場地上,沒有一片樹葉。家里一塵不染,茶杯、水瓶都洗得干干凈凈,被子、衣服都疊得整整齊齊。
平時,她還是用農村傳統的灶臺做飯。燒飯需要柴禾。她會去山頭上弄一些黃的松針回來,她把松針用稻草綁成一捆一捆的,放在柴房里,碼放整齊。整個柴房,看起來都賞心悅目。
我的奶奶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老太太,一輩子都沒有出過遠門。可她的腦子里有很多故事。
她和我說她小時候的事。
“我從小無父無母,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小時候,哥哥們在外面給地主家干活,我就跟著姐姐后面。可是,我姐姐12歲就嫁人了,我看著她坐在一個獨輪車上被人推走了。那時候,我才9歲。我時常一個人坐在門口石墩上,盼望著哥哥們早點干完活回家。”
奶奶講起故事來繪聲繪色,我經常聽得入迷。
“那時候沒有東西吃,哥哥給地主干活才有一點米,我用這些米煮一點粥吃,結果被一些當兵的人把這些粥都舀著喝光了。他們一邊喝粥,一邊逃跑。”
我問奶奶,打戰會不會很危險?
“你說呢?我看見一顆子彈‘嗖’地射過去,從一個孕婦胸膛里穿過,又打在一個小孩身上,一家三口就全部死了。”
奶奶在的那個村莊人煙稀少,她一個人在家孤單害怕,周圍的人給她說媒,把她說給了我的爺爺。
奶奶到爺爺家的時候,16歲,由于營養不良,還未成年,又瘦又小。直到22歲的時候,她才來第一次月經。
我問奶奶,怎么看上我爺爺的?
“你爺爺身體健全,我就滿足了。況且,他家當時有三間茅草土屋,還有父母照應。我奶奶(爺爺的媽媽)對我又好,就像對女兒一樣,到哪兒都帶著我!”
奶奶經常對我說老太太的好。我想,可能是奶奶從小缺乏母愛,她把老太太當媽媽了吧。
“有次我回娘家,趕上哥哥家做豆腐,他瞞著我嫂子,從水桶里拿了一塊豆腐,悄悄塞給我,讓我趕緊吃掉。”
可惜,除了一個姐姐,奶奶娘家的哥哥、嫂子后來都去世了。
每年祭祖的時候,奶奶都不忘讓爸爸和叔叔去祭拜她娘家的親人。奶奶還會親自到老太太墳頭,去叩拜。
奶奶是一個感恩的人。別人對她的好,她都一直擱心上記著。
村里的鄰居送東西到我家來,奶奶以后得了什么好東西也都會給別人送一點去。
爺爺性格木訥暴躁,奶奶從不和他計較。奶奶性格活潑,經常聽到她和爺爺說笑。
奶奶比爺爺小6歲,可她一輩子都依著爺爺,給爺爺做了一輩子飯,洗了一輩子衣服,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從來沒有抱怨過。
奶奶做了任何好吃的,先給爺爺盛一碗。
過年我回家,帶著奶奶去街上做秋衣。奶奶說,給你爺爺做吧。
我五年級的時候,爸爸媽媽就去外地打工了,我跟著爺爺奶奶在家。
我小時候,奶奶和媽媽經常吵架。但是,從小到大,奶奶都沒有在我面前說過媽媽的不好。
每年過年,爸爸媽媽要回來的時候,她都提前把他們的被子拿出來晾曬,做好可口的飯菜等他們回家。
奶奶平時干活很忙,我會幫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剝豆角、摘棉花、撒種子等等。她總會夸獎我,有時候,她還會從箱子里拿出一些零食來獎勵我。
每年秋天,總有數不盡的棉花要摘。
早上,太陽還沒起山,奶奶就一邊胳膊上挎著一個籃筐,去棉花地里摘棉花了。等我吃完早飯,就看到奶奶挎著2大籃筐棉花回來了,潔白的棉花絮從黑色的棉花殼里探出頭,上面還有晶瑩的露水。
我需要把棉絮從棉花殼里摘出來,干久了,就不耐煩了。奶奶陪我一起摘,給我講“瞎子說書”的故事,我聽得津津有味,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奶奶腦子里還有很多有趣的“老古話”。我家屋前屋后都有一條道,人來人往。為了方便路人走路,奶奶隔斷時間就拿著鐮刀,把路邊的雜草割掉。
我說:“這路上的草割了又長,別割了吧,多累呀。”
奶奶說:“‘人行好事千番路’,好人才有好報。”
“人行好事千番路”,這句話,從此就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
時光飛逝,我已經長大了。而奶奶已近耄耋。
我在上海,她在安徽。
我的世界變大了,有同事、朋友,有工作、休閑,有數不清的新鮮事物等著我去探索。
可是,她的世界卻變小了。老家很多鄉親都搬到繁華的地方去了,家門口的人越來越少。
我開始不知道怎么和奶奶去交流了,給她打電話越來越少了。
“好幾次做夢,我都夢見你回家了。”奶奶電話里和我說。
我當時正在大學食堂里,和同學一起吃飯,一時泣不成聲。原來,奶奶是那么想我。她在我的世界里可有可無,我在她的世界里卻不可替代。
我漸漸從孩子長成了一個大人。而她,卻從大人變成了一個孩子。
每次我給她打電話,無論她在洗衣、炒菜,她都放下手里的活兒,急急忙忙地接電話。每次,和我通話的時候,她和爺爺都專心致志的聽我講話。
雖然奶奶只是一個樸實的農民,可是她身上美好的品質卻很耀眼。
我經常感慨,如果我能有奶奶那種堅毅樂觀、寬容大度的性格,該多好啊。
我周圍有很多女孩,包括我自己,面對問題的時候,又矯情又脆弱,不防回頭看看我們的長輩,在他們身上汲取力量。
現在的年輕人,記得多給家里的老人打電話,常回家看看。
祝全天下慈愛的奶奶,身體健康。喜歡這篇文字,記得給我點?。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