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開始喜歡上話劇以來,一年中在各種劇場觀劇應該已不下十次。而我深感這個國慶長假期間在保利劇院觀看的《銀錠橋》應該是其中的上佳之作。
《銀錠橋》自去年十一首演成功以來,已在全國很多城市巡演 ,榮獲了各界好評和多方贊譽。
01 一個精彩的故事
銀錠橋邊有一個擅長做老北京風味私房菜的小餐館。餐館規模不大,是個夫妻店,店主兼掌勺于五,人稱五哥,是繼承祖業,五嫂兼收銀和跑堂。餐館沒有菜譜,做啥吃啥,葷菜四十,素菜二十,顧客一般都是街坊四鄰等老主顧,也有的是慕名前來游客和食客。
五哥還按傳統風格重新裝修了一下餐館,不過,按五嫂的話“裝修得像個前清二葷鋪子”。以前老北京的平民飯館俗稱“二葷鋪子”,即只售兩種葷菜:豬肉或羊肉;或是肉與下水。
五哥沒有其他的人生理想,就是想把飯館開下去,就是想別讓祖業敗在自己手里。所以他總是一口回絕從事房產中介和古董生意的趙大偉——也是以前的老街坊,賣房的提議。
但是,趙大偉知道餐館中的一間以及加蓋的小二樓是孟老師家的,孟老師去世后把房子留給了女兒孟甜。孟甜是個作家,和影視公司簽了30集電視劇合同,但是只完成了4集,如果不按時交稿就面臨巨額違約賠償。孟甜不愿意寫違心的東西,在趙大偉的勸說下就動了賣房子的念頭。
五嫂看五哥著急,就打電話把五哥的發小,古董商人慶躍進找來,而慶躍進正是趙大偉為轉行古董界一心想結識的“新加坡”華僑。慶躍進說改天他來做個局,不過五哥五嫂要配合,到時候見機行事。
趙大偉請慶躍進來餐館吃飯,并讓孟甜作陪。慶躍進演了一場戲,說動了趙大偉和孟甜,他們一再懇請慶躍進把一個據稱是乾隆年間的青花瓷瓶賣給他倆,孟甜還拿出房產證做抵押。而五哥知道慶躍進說的故事不靠譜,所以認為那個瓷瓶肯定是假的,所以阻攔趙大偉和孟甜但是沒攔住。后來,慶躍進把孟甜抵押的房產證交給了五哥。
五哥心里總感覺有愧,就請趙大偉、孟甜和街坊們吃飯,當眾賠禮,并把房產證還給孟甜。孟甜不怪五哥,讓他踏踏實實把飯館開下去。而那個瓷瓶已經被趙大偉轉手高價賣出。賺了大錢的趙大偉還慷慨承包了鄰居潘爺的酒錢,還答應開唱片店的搖滾青年鄰居阿奇,給他的樂隊出唱片。
看似皆大歡喜的結局,用孟甜的話說:
“沒人被騙,也沒人有損失。大家都高高興興的,多好啊!”
可是,五哥卻更糊涂了:
“怎么感覺什么都不對味了呢?”
02 那些精彩的臺詞
話劇是語言的藝術,《銀錠橋》的對話自始至終透著一股京韻京味兒和老北京人的生活智慧,精彩對白比比皆是:
在第一幕第一場,一個慕名而來的小伙子靠手機導航找到五哥的店,五嫂說:
我們家沒菜譜知道嗎?葷菜四十,素菜二十。(說罷繼續擦桌子,不再理小伙子)
聊聊數語,就把這家北京私房菜小餐館及主人的特點和個性展現出來。沒菜譜,信得過,你就吃,信不過,你就走人。而且,我們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經驗,有的店菜譜做得很漂亮,但實物端上來滿不是那么回事兒。
還是在這一場,趙大偉說:
冰冰給我介紹了一位老先生,新加坡華僑,祖上就住銀錠橋,人家手里的古玩可都是當初從宮里出去的。
在戲一開始,就為之后于五的發小古董商人慶躍進用瓷瓶作局埋下了伏筆。
在第一幕第二場,孟甜想賣房子了,她要跟五哥說說心里話。于五開導她:
都不容易,你看哈,你要是條魚,除了在水里游著,備不住還得在鍋里燉著;你要是口鍋,除了在墻上掛著,還得在火上烤著……
從這番話能看出由五哥代表的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態度。生活怎么可能一帆風順呢,不順心的時候能怎么樣呢?忍忍、熬熬也就過去了。老輩人有句話,熬著吧,熬著熬著孩子就長大了,熬著熬著苦日子就出頭了……
在第二幕第二場,慶躍進假扮新加坡華僑上場,趙大偉把他介紹給五哥、五嫂,慶躍進夸五嫂是精明能干的老板娘,五嫂說:
嗐,有時候兒也犯糊涂。(實在憋不住笑,趕緊捂著嘴轉身)我給你們倒茶去啊。
看到這個地方,觀眾滿場爆笑。因為五嫂這句話讓趙大偉他們聽來好像是不好意思的謙詞,實際上她說的是一句實話,因為不知道慶躍進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確實犯糊涂。
03 一個精彩的創作班底
導演林兆華:
1936年生,70年代末開始擔任導演,至今已導演約七十部舞臺作品。作品風格類型多樣,包括現實主義風格話劇、前衛劇場、戲曲和歌劇等。“只排打動自己的戲”,是林兆華一直秉持著的理念。他追求“一戲一格”,可以說已經八十歲的老導演卻極具創新精神,他坦言,《銀錠橋》有“以往完全不同的風格。”
林兆華導演說,他這次不想排一個“太像戲的戲”,他想排的是生活流。因為那些如同好萊塢商業大片一樣戲劇沖突強烈、特別像戲的戲,觀眾可能會覺得很好看,但等到走出劇場,估計就不記得什么了。而真正打動人心的,是生活,是人。所以,在《銀錠橋》中,觀眾們在舞臺上看到了太多似曾相識的生活場景。
編劇崔釋勻:
《銀錠橋》是編劇崔釋勻的處女作,而劇中女作家孟甜身上也有編劇自己的影子。她說:
寫這個劇本的時候,我的處境與劇中的孟甜一樣,辭職在家,打算寫自己想寫的東西,但寫出來的自己一點兒都不滿意。我的內心無疑是很苦悶的。
有一次她在后海老于飯館吃飯,一個朋友建議她寫寫這個飯館,于是就寫了這部《銀錠橋》。也就是說,劇中的于五和五嫂是有生活原型的。
男主演倪大紅(飾五哥):
上世紀90年代倪大紅就和林兆華導演一起排練過《哈姆雷特》。有人評價說,只要有倪大紅,一部戲再差也總有可看之處,他是一個能救戲的人,是一個會搶戲的人,是一個渾身上下都是戲的人。在《銀錠橋》中,倪大紅將老實巴交的飯館掌柜于五演得惟妙惟肖,為了讓觀眾與這個角色零距離,倪大紅還在舞臺上現場做飯,真菜真飯秀了一把好廚藝。在首映之后,有觀眾坦言,“倪大紅飾的角色雖然很憨,但一開口就狂抖包袱,開啟全場的爆笑模式”。
女主演史可(五嫂):
演員史可憑借精湛的演技在熒屏上塑造了許多深入人心的角色。話劇《銀錠橋》中,史可飾演倪大紅的妻子,一個潑辣利落的老板娘,一出場就如《紅樓夢》中的王熙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對小飯館的熟客熟稔地打著招呼。為了演好這個角色,她還專門向北京“土著”倪大紅學說“京片子”,為的就是還原地道的京味兒。
配角的表現也十分搶眼,“百變萌叔”許文廣在劇中飾演慶先生,看點十足。超級演說家第一季總冠軍崔永平飾演老潘,作為80后的崔永平跨越年齡維度,將一個不惑之年的酒膩子展現得淋漓盡致。
04 更加親切的銀錠橋
我家離什剎海不遠,和很多人一樣,我喜歡什剎海,不過,我喜歡的是它的早晨和黃昏,透著祥和寧靜。在夏天,我有時候會利用晨跑或夜跑的機會就來這兒兜上一圈。但是,我不喜歡它的夜晚,不喜歡它夜晚濃重的商業氣息,不喜歡它夜晚的喧鬧和光怪陸離。尤其是銀錠橋向北的一段,岸邊匯聚了很多酒吧,每到夜生活開始的時候,這里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簡直寸步難行。
有時候真不明白,為什么它的夜晚會是這樣的面貌,和白天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我只是偶爾跑過銀錠橋,而著名話劇導演林兆華則是“天天走過銀錠橋”,他在這里感受到的傳統與現代的沖擊肯定比我更強烈,體會更深刻。
據說《銀錠橋》首演的時候,于五和五嫂的原型也到現場觀看了演出,而且他們打算把他們在銀錠橋邊的“二葷鋪”重新開起來。
說不定有一天我再跑過銀錠橋的時候能看見他們的小店,進到店里,老板娘第一句肯定是“我們家沒菜譜知道嗎?葷菜四十,素菜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