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唐古拉山

一

昆侖山不提了，直接喊翻越唐古拉山呵呵。唐古拉山口，進入西藏的門戶，青藏線的最高峰，靳棘路上嫵媚而危險的誘惑。

青藏線從格爾木開始，海拔迅速上升到四千米以上，這個過程對于初上高原又得獨自駕車日行七百的人而言，非同兒戲。

經過36小時沱沱河的歷煉，高海拔已完全不成問題。修車時一位女出租車司機對昆侖山口的恐怖描述，已經兩番進出并未留下特別印象。當然，慢，慢，慢，是未來兩天我全部的主題。

重又看見昆侖山的路標，山口，一串色彩鮮艷的連續急彎。。。恭喜你，大昆侖又一次對你敞開了厚重雄渾野性的懷抱！

八點五十分左右，前方堵車。離格爾木一百多公里，從時間上算，不好意思，今天又超速了。

停下來放松時，忽想起清晨里遠遠目送我的人，那個不期而遇，幾天來給了我最切實的幫助，替我處理了一切繁雜事務的人。。。晨間那么淺淡的道別，甚至很像逃離；無法言謝，所以不敢多停；同為天涯旅人，唯有各自東西。但留下的，是真誠的掂記。

我發了條微信：堵車，今天領限速條了，那天謊報軍情。回：現在到哪兒了，山上可能下雪，注意安全。我答：過納赤臺了。又回：好，別著急，不聊了，影響開車。

前面放行了。。。下雪？今天會下雪？那會是什么樣子？也許那會是昆侖山一個循環上演的不老傳奇，但對此我毫無概念，根夲上無法在乎，我一門心思向前，不斷的向前。

二

因為專注開車，不知天空何時堆滿了烏云。看到指向通往曲麻萊的路牌時，天空中飄來零星雪花。對此我表示充分理解。三天前在一群“天路”飛過的巍巍山峰之上，我看到一片片積雪點綴著渾黃的山野，那又是何其壯美！不下雪，哪來的美？

前行，依然前行。雪花飄，隨它去飄。這廂海拔在飛快的上升。曾經下過車的地方一概不再停留，今天至少要到達安多。

大約也就一眨眼的時間，零星雪花變成紛紛大雪，起先我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緊接著，碩大的雪片就包圍了大白馬，擋風玻璃前面殺來千軍萬馬，最快速的雨刮也來不及清除它們，能見度降到五十米以下。打開所有車燈，車速降到四十，三十，二十。最后一輛打著雙閃的白色越野消失在我的左前方，暴雪包圍了我同時覆蓋了目力所及的千山萬壑；風雪迷蒙，天地之間，只余我和小西聽著大白嚶嚶嚶的呼吸。

我真的不能相信在這五千米的高原上之上，命運竟讓我獨自陷于暴雪之中，我甚至痛悔，悔不該大意開壞了車以至推遲行程遇上大雪；所謂傳奇，一定不過是大災，大難，恐怖，絕望。

我不停的想，雪一直下怎么辦？道路結冰了怎么辦？天黑了怎么辦？二十碼。。。開不出去，會不會凍死在這海拔五千米高的地方？有那么一會，我感覺世界只剩下自己。

換句話來表述，這個世界拋棄了我！

與此同時，我不停的去感知光線，哪怕天空稍有變亮也帶來欣喜；高原的天是低的，是離太陽最近的。你要沉住氣，瞪大了眼晴，慢慢開。。。看不見前路后路，也沒有了呼嘯的過往車輛，世界突然那么寧靜，漸漸漸漸的，我平靜下耒。

一直在觀察路面。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路面仍然沒有什么積雪。亂雪飛舞的天空，不時射來一束光芒，那是陽光，我一點一點感受到了希望，甚至于想起傳說中的神仙，有一瞬間，我真的感知到了神仙的存在，突降的大雪，忽隱忽現的光芒，天地迷蒙，云走雪飛，難道不可以理解為仙人們出動了嗎。

耶！

當然，我把最大的希望仍寄于太陽。

不知道開了多久，雪忽大忽小，停了，然后又來了，希望與失望交替。最后我看到了風火山的路牌，大雪，從這里再也沒有回頭，小雪漸下漸小，陽光重新灑向群山。

我成功逃離了大雪么？是的。不但如此，我還如愿追蹤到三天前大白受傷等待救援的地方：路碑3139。

三

也許畢竟受了驚嚇，怎么過的沱沱河，怎么過的小鎮，幾無記憶。還記得雁石坪，一位路邊警察在此給我刷了身份證，檢查站僅見他一人，我反復確認，是不是真的不用再開一張限速條了？回答確切。一條渾濁的河流從路邊寂寞流淌，岸邊堆滿棄物，冷風呼呼。這不是我想像中的雁石坪。

下午五點多，幾乎沒有什么先兆，突然間看見了唐古拉山口，幾輛小車，幾位騎行者也象是突然降臨。大地，天空，云，擠在一起，世界扁扁的。強勁的山風，。。。抱起小西費力推開車門跳下去。。。最終沒留下照片，先到的人急于逃離。我自拍，頭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手臂被吹得找不到背景，生怕小西感冒，急急逃回車里。有個人替我關上車門，抬頭一看，一位小個子男人，看不清藏漢民族，帶著他為游客合影的一瘸一拐艱難行走的老藏獒，對我和氣的笑笑并揮一揮手，我差一點流下淚來，不忍再不忍的開車離開，一路下山。

六點鐘已沖下山去，七點多到達安多，不能再走了，那曲太遠。

四

小縣城遠望十分美麗，進去，里面擠滿了像我這樣的過客，所有街道塞滿越野車。

又是選了第一個遇上的旅館：安多賓館。攬客的藏族小女孩唱歌一般的嗓音，常常啍著歌兒。很冷。晚上被悠揚的藏族歌聲吸引上街看了一下，沒等走到放情歌的地方 就冷得逃回房間。一早，前后兩位姑娘分別敲門，問我有沒有高反？前臺結賬時，老板特意說明，不是想趕你走哦，是因為別的客人都已離開，不放心獨自一人的房客，怕出意外，所以派人去敲門。

安多賓館，沒有電梯，有一點暖氣，一點熱水，要價200貴了，但仍給我留下暖意。

五

安多——那曲——拉薩，十五日的行程是五百公里。

一路在降海拔，也一直想從從容容的開。還是在安多漏簽了限速條，下一站被罰等半小時。

那曲外圍在修路，前后幾十公里，可謂破爛不堪！忘記最后收取限速條的是哪一站了，我只找到一張，交給了她，倒也沒有為難我，路警把車主們的條子一收，撕碎，隨手撒開，挺兒戲的感覺。

下午七點到達拉薩，足足在進市區的路上堵了一個小時。八點多，駕車緩緩開過日夜懷念的白塔，布達拉宮，廣埸，街道，這些童年記憶里從不曾模糊的形象。至此，心靈感覺親切，妥貼。幾千里奔波，歷經許多艱險，苦苦追尋，就為此一時的安寧。上天造人，給了我們屬靈的夲性，一切的一切，皆由此而來。

第二天一早，胸前掛上一串星月菩提，我的青藏線之行，也就此劃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