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小日子｜十一月，在首爾。
十二月底，各種機緣巧合，我和朋友帶孩子去云南，有了一次跨年游。
每天早上起床，我都先煮好茶，啃著酒店水果藍里放置的樣子普通但卻可口的蘋果，倚在窗前，抬頭望著眼前浸染金光的城市屋頂或氤氳的湖水，孩子還在睡或者已經起床趴在桌子上寫作業，酒店的院子很安靜，沒有匆忙的腳步，沒有急切的叫喊，就那么沒有思想的發著呆。
一開始還有點恍惚，就像崩緊的弦一下子放松下來，聲音沉悶。
1.
下午在酒店安頓好，和剛開著他的大奔來接我們去吃飯。
他身材高大，健壯結實，穿著正式的西服，戴著墨鏡，打招呼時看到他的白牙齒在陽光下閃爍，很像歐美動作電影里的保彪，笑容又暴露了某種憨厚的真誠。他相貌很都市，一點也沒有想像中納西漢子的模樣。
以前去香格里拉時到麗江打過一站，在古城睡了一晚，聽了雨聲，隔天就離開，對這個城市所有的印象都建立在一些被聽爛的歌里和被轉瘋了的類似“一生要去的十個城市”這樣的的文章中，所以說，并沒有切實的感知。
吃飯的地方在雪山腳下，離市區不算近，路變得蜿蜒狹窄時，到了目的地。是在一個叫玉湖村的地方，走過去，我們又在大門口等了好久，因為門推不開，又聯系了朋友，有服務員來開門。
孩子們在等待時，圍繞著院門流淌的水臺階跳來跳去，一開門，真的是一個讓人驚艷的居所！孩子們清脆的聲音先一步躍上樓梯，想著下車后還走了一小段石子路，安靜的和小時候生活的鄉村毫無二致，門一開，沒想到是這樣開闊的別有洞天！
經理是當地人，穿著和話語都極樸素，對剛才我們在門外等待的事，解釋說是為了入住客人的安靜和私密空間考慮，但門上有密碼，可能我們沒有留意到。
等飯時，孩子們早已探秘了感興趣的各個角落，我們也走出去，在二樓的水池邊看不遠處的雪山和夕陽涂抹過的天空，看旁邊村民院子里的草垛，有清冷的風吹來，天色漸漸暗下來，華燈閃爍的光亮和映在池中的星光讓人恍若置身于另一個世界，如此靜謐！剛下飛機看到麗江藍到晃眼的天空和肆意漂浮的白云時，孩子們尖叫，我也激動的熱血沸騰，而此刻，一切都開始慢慢靜下來，不止天空，還有我緩過神來平和安詳的心跳。
吃完飯沒有著急走，孩子們自有他們的玩處，我們去樓下喝茶。建筑是美的，粗礦的石頭黃泥墻，木窗花格子，屋里取暖用的木炭銅盆......應該都保留著納西傳統民居的質樸之美吧？大廳有舒服的沙發，歐式的壁爐，loft式的挑高有一圈圈的書，也有雙語學校放圣誕假的孩子和父母來雪山玩，并不吵鬧。
我們喝茶聊天，也第一次因好奇試玩了一下直播，用萌軟的聲音說我們在雪山腳下的玉湖村———麗江墅家玉廬雪嵩院，泡茶的小妹也互動說“歡迎來墅家玉廬”，發現瞬間有很多人進直播間，就趕緊關掉。
呆到很晚，返回。
和哥哥視頻，問我們今天晚飯吃的怎么樣？我說那地方不錯。他說本來想給你們訂那的房間，怕我這個讀書人覺得太過奢侈離市區又遠，不然，躺房間就可以看星星看雪山了。
我去！和我生活這么多年，我有那么矯情多事嗎？再說小姑娘長這么大應該沒領略過真正遼闊的星空，而如此愜意的事情，真令人向往!只好等下一次吧。
第一夜，小姑娘趴在我身邊，舒適的大床讓她很快忘記陌生的環境，沉沉入睡。
我失眠。輾轉反側，覺得是酒店把地暖開的太熱了，找到開關，發現調節不了溫度，直接關掉又怕孩子會冷，折騰良久，干脆放棄，拿出帶來的書，穿著大T恤四仰八叉很不雅觀的躺著看書，原本想著終于可以補補覺的假期，內心最真實的聲音卻是，
“任性地熬一次夜吧。”
想著平時，為了不影響早起給孩子準備早飯，并不敢怎么熬夜。但萬籟俱寂，正是媽媽熬夜時啊，更何況是這樣的假期，一想到老娘我明天啥也不用干，啥也不慌張，用兩個黑眼圈換一場放空心靈的自由，爽！
2.
行程安排的很松散。
因為要等另外幾個朋友，我們第二天上午就去古城閑逛。上午的游人很少，緩緩繞城流淌的水聲，店家開門搬移木板的響動，街角納鞋底的阿婆，趴在門口曬暖的小狗，小廣場跳舞揚起的民族裙裾，墻壁上看不懂的納西文字......沒有游客的暄囂，古城在清晨的陽光下展現著最初靜美的樣子。
孩子們更醉心于各種小物件，遇到小貓小狗恨不得抱走，逛一圈下來，也有收獲，去東巴紙坊了解紙的制作工藝，自然買了各種紙本，用東巴文字簽了名，隨即就有了畫畫的計劃。
午飯去吃臘排骨，孩子們因為知道了有下午茶的安排，拒絕吃飯，一個個討要了零錢，一趟趟跑去門口便利店買糖。我和大馮兩個從頭吃到尾，孩子們不給力，我們也不能浪費呀。
下午茶安排在悅榕莊酒店，進到院子里，便在心中感嘆，渾然天成！
晴朗無風的美天氣，望月樓和垂柳靜靜地倒映在水中，小紅魚在歡快游動，近處的“半江瑟瑟半江紅”，遠處的玉龍雪山安靜地躺在白云中，建筑和自然風景合二為一。孩子們跑去院子更深處的小竹林，鉆里面當畫畫基地，大人勿擾。
我們去里面吃下午茶，任由孩子們撿了樹枝瘋玩，玩累了，跑來拿了糕點去外面的湖邊吃，好像終于有一個這么大的院子可以極致發揮去玩捉迷藏去玩各種游戲，要玩透了才好，要不是中間遇到外國小朋友，跑來現學一句英語要去聊天，才不會讓被打擾。
這是一次漫長的下午茶，我們嘗了各式的茶，就像聊著聊著聊盡了各種人生，和剛在一旁玩手機游戲，我們也有一陣不說話，靜靜地呆著，看外面的光線慢慢變弱，拂過樹梢消失在墻角。服務員抱了柴火進來，點燃了壁爐，下午茶結束了。
孩子們圍攏過來，趴在地毯上看火苗跳動，聽木柴發出噼啪聲，說再呆一會兒好嗎？時光柔軟，院落寧靜，時間就該如此被浪費掉，不是嗎？
泡過澡，拉上屏風隔斷，坐在臺燈的光暈中，把頭腦放空，卸下一切緊張和負擔，甚至忘掉今天，完全放松下來。
第二晚，睡的很香。
3.
在瀘沽湖呆了兩天，為了看一抹走婚橋上的晚霞和瀘沽湖清晨裊裊的輕煙，也要有一點時間在里格半島的陽光里走走停停。
孩子們才不管這些，當你感嘆這種深藍色湖水沒法用語言形容只能盡收眼底時，他們則興奮地買了面包坐船去喂海鳥，在小島上奔跑著看經幡，流連于湖邊挖溝引渠玩石子，強烈要求各自的媽媽喝一口湖中泉眼涌出的泉水，相信這樣就會如愿有個弟弟或妹妹。
孩子總是不一樣，了解了摩梭族表達愛意的方法，小女生就會用手摳摳小男生的手心，就像一個新學的游戲般好奇，對在篝火晚會上當眾唱歌也不怯場，只是為了唱完后可以被高高的拋起來，為了和一只叫“薩滿”的狗多玩一會兒，就很大方的給媽媽放了假。
住的地方在四川境內，
“瀘沽湖屬于云南和四川，我們住在這里”。
和剛指著手機上的位置給我說，開了四五個小時的車，他有點累，我們邀請他一起去篝火晚會時，他開玩笑說，“不想去啊，怕去了就回不來了。”
“被看上就可以帶回家？”我好奇的哇哇叫， 突然覺得母系社會好酷啊!
“不會不會，”其實她們對愛情也是很忠貞的，唯一的差別，僅僅是和母親及這邊的親戚一起生活而已。
旁邊有個小酒館，一個歌手坐在窗前彈吉他唱歌，當這一天的走走停停唱唱跳跳結束時，安頓好孩子，我和大馮決定去里面喝一杯。
我想點一杯“瑪格麗特”，單純覺得這酒符合這里的氣氛，燈光灰暗，可以掩藏失戀的眼淚。
但最后只是點了兩杯甜膩的加了紅棗的茶，聽歌玩手機。
瀘沽湖邊上的酒館里，從來都不缺求艷遇的女生和求走婚的男生，一個人點一桌子酒似乎就可以壓抑住失戀的情傷，而此時如果飄來一首歌，不經意間擊中脆弱的傷口，那么，以酒撩人，又有音樂這種催情劑，陌生的男女可能就會有短暫的放縱和快樂，曖昧就在這一半清醒一半醉中彌散開來。
人不多，我去唱了首歌。酒館是幾個彝族小伙子開的，因為喜歡。其中有一個在旁邊和著節奏拍打非洲鼓，我用趙雷的調直接高八度唱《少年錦時》，
“陪我入睡的，是月亮的憂愁，和沾滿口水的枕頭……”
陌生人也很捧場的鼓掌，老板送了“風花雪月”，他說現在是淡季，希望我們可以在這多玩幾天。
我們碰杯喝了一口，道了謝，離開。
4.
在麗江，總要去爬雪山，體驗缺氧時看美到窒息的云海翻滾著的震撼；也在冰川公園隨意漫步，看玉液湖水藍到透亮；會去拉市海，騎馬穿過原始森林的茶馬古道，握韁繩的手緊張到出汗；和小人兒一起劃船，微風習習，碧波蕩漾，感嘆風景如畫；在太陽下曬暖，喝水果茶直到太陽下山；看晚場演出，為奇妙光影效果下的愛情流下眼淚......
有時，我們會覺得美景就是出行的意義，并不惜為此人山人海舟車勞頓，其實，遠離喧囂握緊身邊的手細水長流才是我們想要的風景。
從雪山下來，已是下午，和剛帶我們去雪山高爾夫俱樂部吃飯，本來說那的自助餐不錯，可是因為淡季（是的，又是消費淡季），自助餐取消。想著要不要換地兒，可孩子們一看到寬闊的草地，就撒歡兒跑了出去，有模有樣的站隊分工，玩起了游戲，想提醒他們不要跑的太猛，畢竟海撥還3000多呢，但看樣子是我們多慮了。
我們點了簡餐，慢悠悠地吃，孩子們中間跑回來扒拉兩口就又跑出去，對玩，他們總是惜時如金。
飯后我們離開餐廳，轉移地方曬太陽，并不敢真的曬，隔了玻璃遮了面，高原的陽光有著穿透的暖，讓我昏昏欲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姑娘抱了一大堆松果堆在我身邊，說要帶回去。我們去服務臺要了袋子，并建議她最好挑一些好的帶，如果都帶回去太多了，她裝起來拖到外面的草地，一個個的審視，取舍間還在嘟囔，“哪個都想要！我撿了好久！”
太陽已經西斜，諾大的高爾夫球場只有這幾個小孩如小松鼠般在辛勤地搬運揀拾，起風了，樹蔭下微涼，陽光下還有著余溫，他們跑遠再挑了好看的放進袋子，又從里面一個個扔飛出去一些，已經想好回去以后怎么玩，要送小朋友，要上色，要做風鈴……這樣想著，這挑挑揀揀的活兒就越發難結束。
回家的路程總有匆忙趕車時，他們一個個除了幫忙拖行李，也要照看好各自的松果，當地人會問帶這些做什么，我們這里就是用來生火啊！可是，對于我們的孩子來說，這些松果不僅有一下午快樂時光的記憶，也是珍貴的玩具。
5.
為什么要去大理？我說，想看“上關風，下關花，蒼山雪，洱海月”，大理的“風花雪月”得收集一下啊。
這是做攻略時的想法。每一次出行，如果我們向往的美景沒有如期而至，遇到的人沒有給我們驚喜，別讓失望的情緒變成晴空中的烏云，風和日麗和風雨飄搖從來都是別樣風彩，遇到的總有意義。
去大理那一天，天空一改幾日的晴好，多云轉陰。
洱海在治理，關了大部分洱海邊的酒店和客棧，和剛找了朋友，才終于訂到海景房。
到雙廊時，整個覺得很冷清，好在一路上櫻花開的熱切，讓人有穿越季節的錯覺，從冬一下子到了春。中間下來隨意閑逛，偶遇了一片靜美天地，我們跳上水中一只小破船，拔水葫蘆，看一老伯劃船打水草，一切都覺得新奇。
到住的地方時，下起小雨。房間很漂亮，大落地窗前有浴缸，小姑娘一看便想著要邊看星星邊泡澡。呵呵，下雨了呢！哪會有什么星星!她們在院子里玩，一腳踩空，掉到水坑，弄了滿身泥水，濕淋淋跑進來，在晚飯前就洗了澡，興奮了好一陣。
晚飯是客棧的姑娘做的當地菜，也許是餓了，吃的很香。
因為這雨，沒有去看洱海，拉了窗簾調暗了燈光開足了暖氣和朋友們一起喝茶聊天。孩子們在院子里玩夠，寫寫作業后一起看電視，居家生活中安逸的家庭聚會氛圍。
樓下還有一對夫妻，各自抱著一只狗，也不怎么說話，就靜靜地在走廊下的椅子上看花聽雨。
并沒有這樣悠閑地結束行程，第二天還沒吃晚飯，停電了！店家說不確定什么時候來電，你們可以去古城里住。就這樣趕緊訂了客店收拾行李叫了車去古城，孩子們作了打油詩，“半夜三更，城市停燈，風吹雨打，烏漆麻黑。”雖然最后不押韻，但也完美體現了我們的慌亂。
等再次安頓好，天已經全黑。客棧的房間是小閣樓，有日式榻榻米，有小小茶幾，兩上團蒲可席地而坐。窗外，黑漆漆的樹，燈光太弱了。
大堂的沙發上窩著貓，有一只叫“小白”的狗在身邊打轉，孩子們見了照例歡天喜地去逗玩，墻邊靠著一把舊吉他，我給它調了音，撥動琴弦唱《嘀嗒》。
外面還飄著雨，客棧老板說，
“很久沒有聽到這么好聽的吉他聲了。”
我們裹好了棉衣去古城轉悠，聽說蒼山今天飄了雪，在大理，怎么樣都不算寒冷。
古城千篇一律，總有流浪歌手，總是那幾首民謠，各種文創小店如出一轍，讓人覺得乏味，但小姑娘還是熱情很高，吃了漢堡，買了一支木質孔雀筆。
第二天，天空放晴。
起早，我們在路邊吃包子喝豆漿，大理古城的清晨，朝霞很美，孩子們背古詩的聲音清澈響亮，一個高個子的外國老頭牽著狗經過。
6.
鄭州下了暴雪，航班取消，我們改道昆明坐高鐵回家。
孩子們并沒有很留戀，他們迫不急待回去玩雪。去昆明的車坐的讓人困乏，我在晃悠中小睡了好幾覺，同車的兩個小姑娘用桔子皮開始下棋，那個拍手的游戲這一路改了很多版，從《米小圈》里討厭的“李黎媽”到她們戰戰兢兢提起的班主任，一一被加入，如此簡單幼稚的游戲也讓她們樂此不疲，臨近昆明，才有了困意。
想起安妮寶貝曾這么說孩子的旅行：
在旅途中慢慢長大的女孩，不管是城市還是鄉村，舒適還是顛簸，去體驗、感受這一切存在的真實。有一天，她會知道這些事物所具備的意義。并讓它們成為自身組成的來源。 ?
這樣說來，旅行從來就沒有遺憾，那些旅行中的狼狽，意外，糾紛和每一點滴的小溫暖，都能成為回憶。
如果真有，那也是給我們將來某天故地重游最好的理由。
就像那一天，霧霾籠罩北方天空，我裹著厚棉衣像一只笨鵝莫名其妙的排在買菜隊伍里踟躕前行，隱忍多日，如果再不找一片天空暢快呼吸肆意歡笑，自己會原地爆炸吧。
如果你也有這樣的時刻，請給自己一雙鳥兒的翅膀，無論吸引你的是東方火紅的希望，還是南方溫暖的巢床，來一次小小的遷徙，定期不定向，隨心不隨風，飛過候鳥萬水千山的激蕩，才能有留鳥終年棲息的安詳。
就如同我們穿過燈紅酒綠的荒蕪和欲望，趟過車水馬龍的市井和城墻，最終期望的不過是，和最親愛的你一起生活，在某個小城，共享無盡的黃昏。
火車行駛8個小時，窗外從白茫茫的原野轉換成熟悉的城市和房屋，我們到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