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看丁靜沒在客廳,猜想肯定在院子里走出去左右看看,果不其然,葡萄架下有個黑影,猜測是她。她徑直過去。丁靜聽到腳步聲,回頭看是她,又扭回去。
“怎么還不休息?”
“阿姨,今天有點無聊,咱倆喝酒去。”她在倚在她身側(cè)木樁上。
丁靜思索片刻,說:“好,你去換衣服。就咱倆,不帶他們。”
玉瓊沖她做一個OK的手勢,轉(zhuǎn)身回屋。
? 坐在車上,玉瓊暗中打量她。若她不是阿姨,打死也不相信,她有他一個那么大的兒子。老天爺好像故意偏袒她,就連歲月匆匆也對她格外開恩。一張白皙潔凈的臉蛋上,找不到一絲歲月痕跡。
“他沒有教過你,這樣盯著人看很不禮貌?”丁靜專注開車。
“他只教我不管帥哥美女,看到了就要多看兩眼。”玉瓊說:“按醫(yī)學上說這叫——養(yǎng)眼。”
她被她的話逗樂了:“死丫頭,敢拿我開玩笑。”
“一點也沒開玩笑,我說的全是真的。有你這樣的婆婆,是我的驕傲。如果有機會同學聚會我一定帶上你,太給我長面子了。”
? 丁靜扭頭看她一眼,第一次領教了她的奇談怪論。憑她閱人無數(shù)的經(jīng)驗,她就是一個思想簡單到無知的人,被人賣了反幫人家數(shù)錢。她再次不能理解兒子的審美觀念與邏輯思維。 “真不知道我兒子喜歡你什么。”丁靜說:“就你的思想,別說以后幫他打理公司了,不給他添亂,他就算燒香拜佛了。”
“叔叔喜歡你什么,你性格倔強,脾氣又大,也就叔叔能忍受你。”她毫不客氣地反駁。
丁靜怒視她一眼,并沒有反駁,相反這番話她十分受用。車里一時間變得十分沉靜。車停在一個金碧輝煌的高級酒店門前,還沒有下車,就走過來一個身穿制服的人。
“你好,丁總監(jiān)。”
丁靜打開車門下了車,把鑰匙放在他手中:“麻煩你把車給我停好,安排下去,今天我誰也不見。”
“放心,丁總監(jiān),你們先上去吧。”
丁靜回頭看一眼玉瓊:“走,進去。”
?走進大廳,給人一種身處世外挑源的感覺。讓玉瓊感覺這并不是什么酒店,賓館。而是一個旅游景點。裝修的有山有水,一股清香涌進鼻子。
? 丁靜帶著她向二樓走去,來到一個房間里。看到里面的擺設與裝飾,她知道這是她的辦公室。可她平時并不在新鄉(xiāng)。走進門的一剎那間,有種熟悉的感覺。和她兒子的辦公室裝修風格很相像。
?辦公桌前放著一朵百合花,走近一看是真花。墻上掛著許多玉瓊見都沒有見過的畫,看畫上的印章,全部是名家名畫。讓玉瓊暗暗咋舌,沒錢花了,來這偷一幅畫,也夠后半輩子吃喝不愁了。 丁靜好像也很喜歡白色,墻壁,書桌,全部都是白色的。就連墻上的畫,也是清素淡雅的。沒有太多復雜的顏色。這里有辦公室常有的莊嚴肅靜,也有著家的溫暖與舒適。
“玉瓊,你隨意坐。”
丁靜走進里面套間里,不一會兒換上一套休閑服。坐在玉瓊對面。
“敢喝酒嗎?”她問。
“有什么敢不敢,又不是沒有喝過。不過為了身體著想,你可千萬別讓我多喝。”
丁靜打了個電話,掛斷后,坐在辦公桌前,打開電腦,叫她:“玉瓊你過來。”
她疑惑不解地走過去,電腦上顯示出各式各樣的婚紗。風格和林康的設計風格有所差異。林康注重簡約、舒適。丁靜的設計風格潮流時尚。
“你喜歡嗎?”
她搖搖頭,坦誠說:“不喜歡,這些婚紗太繁瑣,穿著累贅又拘束。我還是喜歡他的設計風格。”
“就知道你不會喜歡。”丁靜關掉這個文檔,滑動鼠標又打開另個文檔。這個文檔里面的婚紗,更加接近他設計的風格。有種錯覺這些就是出自他之手。所有的款式簡約、柔美。看上去并不那么莊重,透著一股小女孩的氣息。
“你應該喜歡這些吧?”丁靜說。
玉瓊認真看了一下,點點頭說:“是的,這些設計風格和林康設計的很接近,清新甜美又不失時尚。”
“這是我十八歲的設計風格。”丁靜關掉文檔,起身站起來。
她震驚了。不可思議地盯著她,心里有點泛酸。就是感覺老天爺好像特別照顧她,十八歲,那么小的年齡,就能有設計天賦,實屬難得。
“很吃驚嗎?”她似笑非笑。
這話問得,能不吃驚嗎?或許我這輩子也沒有這個天賦,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她整顆心像似一下掉進了醋缸里,酸得發(fā)辣。
門外傳來敲門聲,丁靜走過去打開門,接過一瓶酒,隨手關上門。
“過來陪我喝酒。”
她拿起酒柜上的高腳杯,放在她面前。“阿姨,我少喝點,你隨意。”
丁靜啟開紅酒,分別倒半杯。倆人相對而坐,同時舉杯。
“干杯。”
“阿姨,慢點喝,我跟不上你的節(jié)奏。”看她一口喝完,玉瓊不得不提醒她。說著又幫她倒半杯酒。然后,端起酒杯晃起來,看著紅酒在杯中旋起漩渦,十分有趣。
丁靜端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放回去,深吸一口氣,不知是不是酒勁上來了,她眼眶通紅,眼珠凝結出一層晶瑩的薄膜,像似一眨眼就破掉。
她故意視而不見,抿口紅酒,嘖嘖稱贊:“阿姨,紅酒不錯,送我一箱唄。”
她笑得落淚,拿起紙巾擦擦眼睛,嘴畔含笑:“玉瓊,你想氣死我嗎?”
說完端起酒杯又一口喝完。
她幫她斟酒,心里卻甚是不解,明明笑得合不攏嘴,還說被氣死了!最討厭和高智商的人在一起相處,心思總是難以捉摸,永遠猜不透。
“阿姨,你再這樣我生氣了,從進門到現(xiàn)在你都沒有跟我好好說過話,我就要你一箱紅酒,不給就不給唄,值得這樣大驚小怪的嘲笑人嗎?”她板起臉說。
“我笑你不是因為我想笑,是因為你的話太好笑了。這種紅酒你別要一箱,能有一瓶已經(jīng)很難得了。還,一箱!一箱有幾瓶,你以為是買飲料?”
她拿起酒瓶看看,實在看不出和別的紅酒有何不同。“阿姨,恕我孤陋寡聞,實在看不出這瓶酒有什么獨特之處?”
丁靜走到辦公桌前,拿紙和筆寫了一下,走過來遞給她:“這瓶酒的價值。”
她接過來,看到紙上的數(shù)字,傻臉了。“不...會...吧!一瓶酒要十二萬,阿姨..你太腐敗了!”
“怎么說話呢?改改你的毛病,別總是沒大沒小。”她看不慣她大大咧咧滿不在乎的樣。
玉瓊把紙片揉成團,扔到垃圾桶里,端起酒杯喝上一大口,用力咽下去。
“本來我不打算喝,沖著這個價位,不喝,就太對不起你了。”
“好喝嗎?”
她又喝上一大口,不住地點頭:“好喝,太好喝了。”
“好在哪?”
“一口好幾千,不好喝才怪。”
“我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才子配佳人,美酒遇知音,這話是有根據(jù)的。”丁靜說:“我現(xiàn)在后悔和你分享這瓶酒。”
她兩口喝完杯中酒,又像占酒似的重新倒?jié)M酒杯。整個人靠在沙發(fā)上,雙手攤開,完全不理會她投來得那束寒光。她覺得這點他和她很像,喜歡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對她“投射毒針”。
“這瓶酒如果...是我叔叔和你分享,你什么感覺?”
她知道她意有所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自己斟滿一杯放在茶幾上。眼神變得憂傷,像似瞬間被拉進一個遙遠的痛苦的時光隧道中。
“李建成落得今天這個下場,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都怪我當初沒有思慮周詳,才害得你們差點喪命。”
她微笑看著她,知道她并不希望打斷。
丁靜又抿口酒,像似咽下一口苦水,眼中噙著淚,顯然她陷入深深地懊悔中,這種懊悔讓她備受折磨:“李建成是當年眾多追求者之一,也是最倒霉的一位。”酒精好像并沒有達到她想要的效果,痛楚仍舊很明顯。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當年,你叔叔的企業(yè)遇到危機,到了即將破產(chǎn)的邊緣。為了化解危機,我騙取李建成的信任,讓他拿出一筆錢挽救穆氏。當時正好趕上他們家族大選,
有人檢舉他私吞一筆巨款,當場就被取締參選資格。后來,李建業(yè)得選。接下來發(fā)生的事,你應該知道。”
她說:“我知道這么多年,他一直在伺機報復。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把這些恩怨報復在你和小康身上。”無奈和悔恨地眼淚把她哽住了。她不在說話,拿走玉瓊的酒杯,喝一大口。明明眼中眼淚,臉上卻依然掛著笑,凄清地微笑著。
她今天也算見識到她的另一面;她優(yōu)秀,倔強、要強,有顆上進心,時刻都把自己掩藏起來,就像現(xiàn)在明明她很想哭,很需要一個肩膀,可是,倔強不允許她哭,不允許她安憩片刻。
“阿姨,你恨過叔叔嗎?”玉瓊說:“會不會覺得他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就是危機也要靠你去化解。”
“從來沒有恨過他。”丁靜毫不猶豫地回答:“如果要我說出最值得炫耀的一件事,我想就是嫁給他,然后追隨他。”
她又說:“你不是我,不能體會我當時的心情,看著你叔叔辛苦創(chuàng)造出來的企業(yè)一天天走向衰落,我不能接受。我不相信老天爺待我們?nèi)绱瞬还瑸槭裁辞f家企,業(yè)蒸蒸日上,唯獨我們提前走向末日,我怎能甘心?所以,我每天都在籌謀如何挽救企業(yè),正當我迷惘無助之時,李建成出現(xiàn)了。我像似看到了希望,主動和他談心,讓他對我消除戒備。他真是個“傻子,”說這句話時,她臉上流露出一抹心疼地微笑。“他一步步走進我設計好的陷阱里,直到他落選,和我消失無蹤的那一刻,他才徹底醒悟,自己明白被騙了!玉瓊,我對自己發(fā)過誓,一生只此一次,永不再做!”
她也感到喉嚨里有一樣東西哽住了,她鼻子發(fā)酸,忽然覺得很想哭。她說不出究竟是什么事使她這樣感動,她心疼她,但她又覺得無法幫助她,并且知道就算當時她也在場,也還是無能回天之力。現(xiàn)在她終于知道為什么她對她兒子的婚事那么慎重。確實,如果他遇到這種危機,她知道自己不能助其一臂之力。想到此,她覺得在婚事上,表面上是他們付出很多,其實付出最多的就是父母。俗語說;世上有狠心的孩子,沒有狠心的父母,這一刻,她深有體會。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這句話就是今天的結尾,她好像一直用這句話在安慰自己,習慣如此。
“阿姨,謝謝你成全我們。”
她眼睛里露出笑意,臉上煥發(fā)著那種鎮(zhèn)定自若的容光。她的聲音里有一種奇異的沉寂;她的舉止里有一種從容的韻味:因之,縱然她一語不發(fā),她也能感覺到她想表達些什么。
“傻丫頭,雖然你不能幫他渡過難關,但我相信如果有人想害他的時候,你定是第一個替他受難的人。金錢和權力都是身外之物,一生中能遇上一個為自己擋刀人,十分難得。所以,你...很好。不錯,挺好。”她已有醉意,說話有些模糊不清。
“阿姨,最后一個問題,你和李建成開始過沒有?”她知道這個問題太露骨,但仍斗膽一問。
“沒有,憑我在業(yè)界的良好口碑與信譽,我只需讓他明白我對他有好感就夠了。”
她完全推翻之前那些自認為對成功人士的定論;所有成功人士外表光鮮的背后,都有鮮為人知的辛酸苦辣。想起一句話;通往天堂之路沒有捷徑,唯一的捷徑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
她看到了丁靜不為人知的一面,她活得十分清醒。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幫穆氏扭轉(zhuǎn)乾坤,也知道什么是明哲保身,無論別人對她多么至關重要,她永遠不會迷失自我,永遠知道戲不可當真,戲演完了就要抽身離開,生活不允許你有半絲留戀與不舍。這樣一位頭腦清醒,努力上進的女人,成功,不是偶然,是必然!
她們走出去的時候,已經(jīng)深夜。今晚有月亮,像銀鉤似的安安靜靜掛在半空,月下看人總不那么清晰,丁靜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也模糊不清,好像她自己也覺得她身上那種鮮華,也只是一種青天白日下的修飾。此刻,她覺得丁靜只是玉瓊的阿姨,兒子的母親,丈夫的妻子。與“總監(jiān)”搭不上邊,與所有光鮮的頭銜都毫無關系。
她好喜歡這位和藹可親的母親,好喜歡她!李建成事件,她沒有找出一點她錯的理由,甚至于衷心贊成,若換做是她,相比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所以,她更加喜歡這位阿姨。
“阿姨,我好崇拜你,真的。我好喜歡你,請你千萬保留好你那種獨有的靈魂與氣魄,不要讓它隨風飄散了,因為我喜歡,我愛你。”醉酒朦朧間,她用力抱著她,仿佛她身上就有自己要想的一切,她沒有經(jīng)歷那些,卻同感身受。
丁靜臉上也帶著一股多年不見的天真地微笑,好像不是說自己的事。“好,那件事,就讓它隨風飄散吧!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個人嘛,我擁有的多得多了,我有你叔叔,有兒子,有你....”她的聲音聽著得意之極,嘴里說著話,靜靜的笑從她眼里流出來,像眼淚是的流了一臉。
她們并排坐在后面,說些不著邊際的醉話。司機小劉在開車,聽著那些話,也為她能真正卸下偽裝而高興。他追隨她多年,對她的痛苦與辛酸知道的一清二楚。
很多時候人就是這樣,明明不想帶著面具偽裝,但,生活是現(xiàn)實殘酷的,不容許你輕易卸下面具,不容許你袒露自己心扉。即便你想歇息片刻,也有可能會被人捉到弱點置于死地!生活就是這樣無情,這樣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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