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資治通鑒》[643]| 崔琰因為一句話被曹操所殺,他死得冤不冤?


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年)

春季,二月,曹操回到鄴城。夏季,五月,進封魏公曹操為魏王。

當初,中尉崔琰(相當于鄴城警備司令)把巨鹿人楊訓推薦給曹操,曹操禮聘楊訓。及至曹操進爵為王,楊訓作表為他歌功頌德。有人嘲笑楊訓阿諛世俗,輕浮虛偽,說崔琰推薦人不當。

崔琰從楊訓那里把上表的底稿取來查看,給楊訓寫信說:“省表,事佳耳。時乎,時乎!會當有變時(看了你的上表,事情是好事,但是,要看時機,要看時機!會有變化的時候)。”崔琰的本意,是說那些譏議的人,喜歡譴責別人,而不近情理。當時有跟崔琰平時有矛盾的人,告發說崔琰“態度傲慢,怨恨誹謗,心懷不遜之意?!辈懿倥瑢⒋掮断陋z,剃光頭發,罰做奴隸苦役。之前告發崔琰的人又舉報說:“崔琰做奴工,直視賓客,胡須卷曲,好像怒目而視的樣子?!庇谑遣懿賹⒋掮n死。

尚書仆射毛玠對崔琰無辜而死很傷感,心中悶悶不樂。又有人告發毛怨憤誹謗,曹操下令將毛逮捕入獄。侍中桓階、和洽都為毛辯解,曹操不聽?;鸽A請求查清事實,魏王曹操說:“告發他的人說,毛玠不但誹謗我,而且為崔琰感到怨憤。這是拋棄君臣的恩義,狂妄地為處死的故友怨憤,對這些行為,恐怕不可容忍?!?/p>

和洽說:“假如事實確實如告發的人所說,毛玠罪過深重,天地難容。我不敢強辭奪理地為毛玠辯護,破壞臣下對君王絕對服從這一最高準則。以毛玠多年受到您的寵愛和信任,為人剛直、忠誠、公正,被很多人忌憚,他不應有這樣的事。然而人的思想難保會發生變化,應當進行審查,對告發者和毛兩方面進行核實。當今大王圣恩,不忍將此案交到司法部門,更使得是非曲直的界限不明。”

曹操說:”所以不追究,只是要使毛玠和告發的人都得以保全罷了。”和洽回答說:“毛玠如確實有誹謗主上的言論,應該斬首示眾;如果沒有,告發的人就是誣陷大臣,混淆主上的視聽。不加審查,我感到不安?!辈懿俚降讻]有追究,毛玠被放了出來,罷黜官職,后來在家中去世。

當時,西曹掾、沛國人丁儀得勢,毛玠獲罪,丁儀起了很大作用,群臣都很怕他,不敢正眼相視。唯有尚書仆射何夔以及東曹屬東莞人徐奕不依附丁儀。徐奕遭丁儀讒毀,被調離京城任魏郡太守,靠了桓階的幫助,才得以免受傷害。尚書傅選對何夔說:”丁儀已經害了毛玠,您應對他稍稍低頭。”何夔回答說:“做事不義,恰恰害了自己,怎么能夠害人!況且懷有奸險之心的人,在圣明的朝廷中,能夠長得了嗎!”

崔琰的堂弟崔林,曾經和陳群一同評論冀州的人物,稱崔琰為第一,陳群則認為崔琰的才智還不足以保護自身,因而貶低崔琰。崔林說:“大丈夫只看有沒有機會遇到明主罷了,如果像各位一樣,就算高貴了嗎?”

[點評]

崔琰的原話是:“省表,事佳耳。時乎,時乎!會當有變時”,他本是曹操身邊的重臣,又是東漢末年名士,就因為這句話,竟然被曹操干掉了!那么,他死得冤不冤?

按照《資治通鑒》的解釋,崔琰這句話的本意是安慰楊訓,讓他不要在意,等時機到了,那些譏議就時過境遷了。如果是這樣,崔琰死得就非常冤枉!

不過,他這句話又有歧義,告密者和曹操都認為,崔琰對楊訓寫表文歌頌魏王而不滿或不服,“事佳耳”的語氣詞“耳”表示出輕蔑,“會當有變時”,意思是“會有發生變化的時候”, 按曹操理解,就是“會有發生變故的時候”,就是期待會發生對曹操不利的事情。這樣理解,頗有點wenziyu的味道,崔琰還是冤。

曹操很會識人也會用人,為什么在崔琰的事情上如此鐵血,連調查都拒絕呢?

我們首先得知道,曹操這時最想干的事是什么?在前邊分析曹操得隴而不望蜀時,就可以看出,曹操在自己臨近人生終點,他最著急的是想把自己的權力定位,并且使其家業合法化。他封魏王這件事,誰要阻攔就是他最大的敵人。這時候,任何一點不同的聲音都要即刻壓制下去。崔琰和毛玠這兩個人越是位高權重,越是有代表性,殺雞給猴看,崔琰毛玠都要處理,別人算什么呢?

曹操為什么拒絕調查?這里倒是體現了他的“仁慈”之意,他就是想打壓反對聲音,只要大家不亂講話就可以了,沒有必要把事態擴大化,從而傷及更多的人。因為只要調查,就要拷打,就要波及更多的人。

那么,崔琰做得到底對不對呢?陳群給了崔琰差評,因為他“智不足以保全自身”。陳群依據的是孔子的標準:“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于刑戮?!眹矣械溃墚敼偃问拢粐覠o道,能保全自己免于刑戮。曹操從他治國安民的作為來看,應該算“邦有道”,但封魏王動搖漢朝根基,按封建倫理道德來看,屬于“不義”,當你無法改變這一局面時,就要注意保全自己。

代郡烏桓的三個首領都稱單于,依仗實力,態度驕橫,恣意妄行,以往的太守對他們無可奈何。魏王曹操任命丞相倉曹屬(掌管倉儲的助理)裴潛為太守,準備給他一支精干的部隊。裴潛說:”單于自己也知道放縱橫行的時間很長了,現在多帶兵去,他們必會感到恐懼而拒絕我們入境;少帶,他們則不怕,因此應當用計謀去解決問題!”于是,裴潛單車赴任,單于們又驚又喜。裴潛恩威并加,進行安撫,單于們懾服。

當初,南匈奴長期居住在塞內,和編入戶籍的平民大致相同,但是不繳納賦稅。議論的人擔心他們戶口迅速增加,漸漸難以控制,應該加以預防。秋季,七月,南單于呼廚泉到魏朝見,魏王曹操借機把他留在鄴城,派右賢王去卑監理其國事務。單于每年所享受的綿、絹、錢、糧待遇,與列侯相同,子孫可以世代傳襲封號。同時,把單于的部屬分為五部,各設立一個貴族為統帥,并選派漢人作司馬監督他們。

[點評]

曹操的做法,其目的是分散匈奴的勢力,不令猖獗。他兵不血刃就化解了困擾整個漢朝的匈奴問題,政治手腕還是很高超的。不過,這樣一來,造成胡人散居內地。華夷界限混沌不清,從而帶來另外的問題。南單于呼廚泉的哥哥前任單于于扶羅,于扶羅兒子是此時左賢王劉豹。劉豹的兒子劉淵,幾十年后,自立為漢王,成為西晉王朝的掘墓人,也是五胡亂華的第一胡!

八月,魏國任命大理鐘繇為相國。

冬,十月,魏王曹操出兵攻打孫權;十一月,大軍抵達譙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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