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冷風的日子突顯了冬日太陽的溫度,李雅楠今天的打扮很土氣,高中時代常穿的牛仔褲,上身著綠色羽絨服,照例地沒拉拉鏈。胖胖的手昨晚上涂了鮮艷艷的紅色指甲油,其實并不和諧,但她不在乎。八點多,李雅楠踩著同樣不起眼的運動鞋出發了,去哪里呢?雖然她平時很宅,但也略略知道,出校門向左轉,人少車少,滿是樸素荒涼的顏色,出門向右,則接近市里的繁華區,處處車水馬龍,李雅楠于是向左邊走去。
天空微微的暖暖的藍,東方低空處有一抹淺金色的霞。她一個人,她喜歡一個人,就這么戴著耳機,聽的第一首歌是合唱版的《遠走高飛》。沿著人行道,披著干枯葉子的老梧桐樹排成一排延伸到下一個紅綠燈處。眼睛向那些美麗的經受過時光洗禮的老樹打招呼,沒走幾步就忍不住打開手機攝像頭,忽略掉喧囂的車子和公路,獨獨去接納天空和大樹,但是拍出來的卻總不能完全復制由眼睛捕捉到的美。走著走著到了體育館,李雅楠想起一位網友說過他經常到這里跑步,她也喜歡操場,不過今天她不跑步,只拿著手機一邊走著一邊自拍。她覺得很輕松很開心,自戀的小心思讓她做了許多平日少有的搞怪表情。李雅楠不常出去,這幾天突然好奇自己學校周圍都有些什么。她鉆進了小胡同,到了轉角就隨便選方向,大白天的也不擔心會迷路。之前她還納悶學校周圍幾乎看不到旅館,原來都很不起眼地坐落在這里呢,看上去都不太正規,應該是胡同里的居民開的。數量之多令她咋舌,怎么會有這么多呢?在大學旁邊?!她吐吐舌頭走開了。
李雅楠當初選擇上大學的這個城市著實太偏僻了,偏僻到讓她產生親切感,這里的樸素讓她想起自己長大的小鎮。
七漁河上波光粼粼,水邊是很美的,三三兩兩的垂柳輕輕搖著飛走葉子的枝條。河對岸的樹與水面上的倒影成了一幅靜靜的畫,悠閑著釣魚的人們在岸邊似乎正聊著什么,李雅楠想到她爸爸也是很喜歡釣魚的,爸爸此時此刻在做什么呢?她點開微信,把搞怪的自拍發給爸爸,不管孩子長相怎么樣,在爸媽那里永遠是好看的。
已經走地很累了,她后悔自己早上豪飲那兩大杯蜂蜜水,很無語地滿公園找。河邊坐著一位女生,就去問問她吧,雖然覺得在別人看手機看得這么專注的時候打攪人家不好,李雅楠還是很厚臉皮地去了。她沒問到什么,可是在走開的時候心里覺得很逗,搭話之前提醒自己一定要說普通話,那位女生的回答竟然巢湖味十足,原來是老鄉呢,哈…
轉到一條從沒走過的路往回走,反正方向對了,最后就肯定能到學校。
世界是一本大書,若不到處走走的話,看到的就總是同一頁的內容……???
李雅楠的室友從來不去電影院,她總是坐在書桌前或者在床上,穿著棉睡衣,散下總扎起的頭發,從來不離開寢室。她的愛好是追劇追劇追劇,那種于現在或者上一代如她這般年齡的小年輕中風靡的偶像劇。為了把它們快速追完,李雅楠的室友得熬夜到凌晨兩點,每個追完劇后醒來的清晨,她都用那戴著眼鏡的目光檢閱播放器里的新劇目。她能一直這樣繼續下去,直到她的美麗眼睛盛滿疲憊;有些十幾集的劇是一天之內就看完了,她被那些甜蜜到不可能的劇情緊緊吸引,就像被溫熱的海水軟軟地包圍;其他的事她則放到腦后,她有時抬起眼睛,并把這有些笑意的眼睛轉向宿舍的下鋪,輕輕說“楠楠,你幫我把充電寶拿上來好不好?”
李雅楠整個上午都待在屋子里,和室友一同回來,隨后曉冰就不再說話,趕緊去跟在她的偶像劇后面了,偶像劇這么堅定地甜齁,不可能吸引李雅楠的注意;首先她抱起心愛的吉他彈唱《奇妙能力歌》,再有就是《七月上》,接著是沒完沒了的《嘀嗒》。入冬以來,她的吉他彈得是越來越復雜和熟練了,現在和她一起加入器樂社,抱著吉他能邊彈邊唱得像她這么好的新生,一個也沒有。表演功夫上乘的要數吉他課上有點高瘦的家伙,不怯場,彈得溜;李雅楠正在向這個方向努力。在路上,她那樣挽著朋友的胳膊,看起來就是一個那種默默無言,需要讓人主動開口才能打開話匣子的同學,彈吉他時她可比誰都要強,在臺上還更放得開。
那一天,她為了新生歌手大賽把所有的家伙都準備齊全了。吉他是她去年就有的,那是她姥爺的禮物;一個同學的腳小,就把高跟鞋借給了她;小西裝她是從姐姐家里拿來的,她拿的時候什么也沒說,卻跟媽媽說是姐姐借給她的,再說她是個厚道的人,既熱心處事又慎重,大家把東西借給她都很放心。會場氣氛很活躍,對每一個節目都不吝于給出掌聲。李雅楠對所有的鼓勵都說“嗯嗯,行的”,然后就上臺了。走到臺中央的椅子邊上,她在心里提醒自己走路不要垂著頭,坐在椅子上把吉他放好,再伸手調整話筒的高度,可偏偏這時又笨手笨腳地拉不下來,眼看著就得把吉他放在邊上重新站起來,這時主持人張若嶼快步走了過來,她一邊輕聲問“拉不下來嗎?”一邊已經動手把支撐桿上的旋紐朝反方向轉了幾圈,三下五除二地把話筒降到了李雅楠的面前。李雅楠心里對這個同班同學一陣感動,什么也沒說,在張若嶼轉身下臺時和她對視了一瞬,把感激和欣賞都放在短短的一瞥里,然后就彈起了前奏
借我十年
借我亡命天涯的勇敢
借我說得出口的旦旦誓言
借我孤絕如初見
借我不懼碾壓的鮮活
借我生猛與莽撞不問明天
借我一束光照亮黯然
借我笑臉燦爛如春天
借我殺死庸碌的情懷
借我縱容的悲愴與哭喊
借我怦然心動如往昔
借我安適的清晨與傍晚……
李雅楠并不感到緊張,她在走神,一句疑問無奈地飄過她的腦海
“如果我像張若嶼那樣美麗優秀,肖繹是不是就不會走了?”
……靜看光陰荏苒
借我喑啞無言
不管不顧不問不說
也不念……
一曲終了,在臺下的一片喧雜聲中她聽見好基友邱梓明和謝曉冰在觀眾席上叫她的名字為她喝彩,李雅楠站起身鞠了一躬走下臺。“算了吧,那些其實都不重要”她在微笑背后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