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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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喜歡一種東西都一定有他的原因,或是環境所致,或是性格使然,或是愛屋及烏……

有個孩子,在充滿涼意的清晨總喜歡鉆進山林中,叫醒各種各樣長著漂亮羽毛而且會唱歌的鳥兒;在烈日炎炎的午后總喜歡脫了衣衫躺在山間樹下的大青石上美美的睡覺;在夏日雨后的黃昏總喜歡踩著霞光,迎著清風,唱著歌在山間奔跑……如同上面所說,這當然也是有原因的,而且很簡單。他出生在夏天,又在山上,所以就喜歡夏,喜歡山,連帶著喜歡夏日山間的一切情趣了。

山里邊人少,小孩子更少,所以四圍的山林便成了他兒時的樂園。山里膽小的兔子,青蔥的草木,姹紫嫣紅的花,奇形怪狀的石頭,嘩嘩的瀑布……都是他的好伙伴,好朋友。一有機會,他就溜上山去。在那兒,他們一起看刮風,看雨點飄灑,看美麗的日出和日落,還有一輪又一輪的滿月。

在他的記憶里,夏日的山最好,不喧鬧,不單調,不冷清。有屬于自己的顏色和味道。在夏日里,他總是喜歡登上最高的山頂向下望。在他的眼中,夏日的山如同一個安靜的處子,靜靜地站在那里,沐著陽光,沐著清風。滿山的綠樹綠草是她的衣服,山間流淌的小溪是她的血脈而那摻雜著水汽和花香的氣息,則是她身上最迷人的東西——處子獨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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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片山林,這個純潔的天堂里,那個曾經漫山遍野奔跑的男孩開始了他人生的思考。他考慮自己,考慮父母,考慮匆匆而過的時間,也考慮命運,考慮緣分,考慮生與死,考慮愛與恨。但他考慮最多的還是這片清幽的山林。

他認為每個人心靈深處的悲傷和寂寞都需要一個人來讀懂。這種相通的心其實是對兩個生命的拯救,讓他們彼此知道人世間并非只有遺忘,也有牽掛,關懷,也有愛。盡管這片山林不是一個人,但他寧愿深深地相信它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生命,它是一個女人。她的孤獨和寂寞也需要有人去讀懂。她也需要人們的關懷,人們的愛。

但她需要的人在哪里呢?當人們對她有需要時就找她來了。肆意地改變她的形體,理直氣壯地拿走她的一切??墒钱斔枰藗儠r,人們卻遺忘了她的恩惠,逃的無影無蹤。遺忘啊,遺忘。長久的遺忘之后,她所僅有的那一點愿望轉化成了無盡的失望和絕望。她也是會心痛的,他也會傷心,也會哭泣。

可是這些有誰知曉呢?有誰愿意來領悟她的風采和柔情呢?又有誰來體會她的悲傷寂寞與她為伴呢?這問題是從十幾年前那個漫山遍野奔跑的小孩口中發出的。真不知道他當時怎么會有如此理性的思考。知道的是他總是自言自語的問自己,以至于所有認識他的村人都以為他得了魔怔,他的父母甚至從大老遠請來法師為他驅邪。

事后,他依舊整日鉆山林,還時不時帶回來些東西。有時是幾個野雞蛋,有時是幾個熟透了的山果,有時會是些受了傷的小動物,但最多的是一束五顏六色香氣馥郁的野花。有時為了看晚霞回家的晚,錯過了吃晚飯的時間,母親會嘮叨,父親會責罵,而他則捂著耳朵嗤笑,然后就數著星星睡著了。

日子一久,他的魔怔自然而然被村人淡忘了。后來他上了學,一步步地走出了那片山林。如今村人提起他都夸他有出息,考上了大學,再也不用呆在閉塞的山村里了。

長大了的他和小時候一樣,不愛說話,總喜歡呆在安靜的角落里思考。偶爾看看書,寫寫字??伤赵谒伎际裁茨兀繘]人知道,除了他自己。直到有一天人們從他遺落在教室里的筆記本上看到反復書寫的幾句話才隱約明白過來,這個人的回憶太重了。

鳥叫,花香,蟬鳴,黃昏,清風,山石,彩虹和晚霞交織的奇幻,母親的嘮叨,父親的責罵,赤腳奔跑的孩子……人們從這簡單的字詞里勾勒出一個山村孩子匱乏,但卻樸實自由的童年。而他整日思考的,回憶的也正是自己即使吃不飽,穿不暖,但仍然有熱情,有興趣,無憂無慮玩耍的童年。

如今的他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為什么他總也不快樂呢?時間是否醫治好了他的魔怔?人們在他筆記本上看到最多的一句話是:我要回來?;啬睦锶ツ??這個人真是奇怪,人們笑著走開了。從一定意義上來說,他只是待在黑暗角落里的一塊木頭,無人問津,偶爾有人靠近,也只是奇怪而已??蛇@奇怪和多年以前村人口中的魔怔不是一樣的么?

他就是我,躲在安靜的角落里自言自語,除了家人,從來不會被任何人記起,時時刻刻都在幻想著回到童年時光的笨孩子。

“消失了的五月的回憶仍舊留連在我的肢體上 / 那大地像一張琴/因著我雙足的踏觸而顫成詩歌/那么當我回來時/從夜的眼睛里真的落下露珠/晨光也真因為圍繞著我的身軀而感到喜悅嗎?”

我想是這樣的,因為我們是朋友,很久以前就是。只是因為不得已而暫時分開了。但是在我記憶的瞬息閃電里從來沒有把她們忘記。當我最后找到了她們,我天長地久的渴望在她們溫柔的話里,在她們的眼睛,嘴唇,和飄揚的頭發里找到了完全的寧靜。

此時,你可以想象一個男孩子,赤著腳,在夏日雨后的傍晚,踩著霞光,迎著清風在山間奔跑。他不說話,也不沉默,只是不停的微笑。似是周圍的一切都是他的朋友,而他們又久未見面,今天是他們重逢。而他不正是當年鉆山林,摘野果,驅鳥雀,采野花,在別人眼中得了魔怔的我嗎?

我會回來,用行動去回答當年自己提出的問題。因為回憶太重了。

我想,這一天終究會來的。在夏日的山林中,我奔跑著,歌唱著,累了就躺在山石上休息。像自然之子一樣,生于人世,而又融入自然。微笑著,用深情的目光看著我的朋友們,看著藍天白云,看著青松翠竹,看著高山流水,看著花鳥蟲魚,看著雨后的彩虹融入晚霞,看著清風吹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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