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是青菜的天下。
城里的菜場,都是綠的,每一個菜攤都是青春的,飽滿的,豐腴的……
在菜場買著菜,心卻隨著這惹眼透鮮的綠飛回老家去了……
老家里,母親的菜園比這城里的菜場更綠。整整齊齊,一畦一畦的翠綠,陽光下像一塊柔滑光亮的綠綢緞,仿佛整個春天都是從這個菜園里飛出去的。
看著這些水嫩的綠,都能聞到飯的清香了。
青菜怎么做都好吃,炒、煮、蒸、涼拌,都行。
最簡單的是單炒,把青菜洗凈扔鍋里,用鏟子三翻兩翻,一盤炒青菜就出鍋了。
喜辣者,在熱油鍋里烹上一只朝天椒,不得了,那個清鮮香辣是真得會誘惑味蕾的。
《隨園食單》里記載:青菜擇嫩者,炒之,夏日芥末拌,加微醋,可以醒胃。加火腿片,可以做湯……
可見,古人對青菜已是推崇至極。而現在的青菜,也早已成為一種健康時尚的生活態度。
有清朝張雄礁曾寫詩夸青菜:“遺味與人俾識苦,碎身濟世愿為齏。”那是在食不飽腹之年對青菜的贊美,然那時,一顆青菜真的足以言盡鄉人清貧的一生。
鄉間田野里各處都可尋到野菜,農家的房前屋后更是辟滿了大大小小的菜園。
喜吃什么菜就種什么,春季種生菜、油麥、萵苣、芫荽、香蔥、韭菜,八寶菜……夏季種黃瓜、豆角、茄子、絲瓜、豌豆、南瓜…… 甚至還有許多不知名卻好吃無比的菜,去年那家種過,今年便必會被推薦長在了你家、她家菜園里。
家家戶戶都有滿畦滿架綠的葉青的藤,黃的紫的花,碩碩的果,任怎么吃都是吃不完的。 鄰里鄉親便都會你送我些我家沒栽的,我送你些你家沒種的。
青菜不金貴,金貴的是鄰人間那份質樸情意。
每次回老家,折返時必帶的也是母親種的各樣青菜。
母親每次都是從菜園里挖來,再擇凈了才裝袋讓我帶回的,一袋一袋青菜碼得整整齊齊的。
前些年自己沒有車,回老家都是要乘大巴客車,中途還要轉乘一次,極不方便。 每次從老家帶回來的青菜,頂足量也只能是左右手的分量。每每母親都盡顯遺憾無比,不能讓我帶回更多些青菜。
母親的這種無奈神情,卻總使得我心里暖暖的,那是殷殷的天下最無私的博愛呀!
后來買了車,這下好了,可是管足了母親的一份心意。
每次開車回去,后備箱都被母親塞得滿滿的。任憑我怎么說,夠了夠了,她只顧可勁的往里裝。 嘴里說著:這菜長得快著呢,都吃不完,你帶回去樓上樓下的鄰居,同學朋友的都分分,不值錢,自個菜園種的純綠色,城里人吃個稀罕。
我笑,笑我這地道的鄉下老母親,種菜種的都有文化了,竟知道“純綠色”!
看我笑,母親一臉認真地強調:不施化肥,不打農藥的,可不就是純綠色。
我趕緊滿心歡喜地說:是,是,每次帶回的菜,分給鄰居,人家都夸你種的菜真正好吃呢!
于是,母親笑!
在母親眼里,兒女的歡喜,就是她們的歡喜、安慰,甚至是幸福!
每次后備箱裝滿了,像“鬼子掃蕩”完畢,便要大獲全勝的撤離了。
這種滿載而歸的感覺很幸福,然而,心底卻又不免泛起幾絲隱痛。
已是不惑之年的我們,整日奔 忙,竟難于擠出點時間去扮演一次“鬼子”。
我們的老父母都眼巴巴得盼著我們回去“掃蕩”他們,恨不得我們這些名叫兒女的“鬼子”,天天掃蕩,日日入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