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工作 ——一個縣局機關臨時工的自白

在經過長達三個多月的苦苦尋覓和無奈等待之后,我終于得到了生平第一份工作:局辦公室秘書(臨時工)。工作內容:抄抄寫寫,起草報告,發言稿,總結匯報。報酬:未知,大于等于1200元。工作狀態:以些微的成就感開始,以毫無希望與厭煩感結束。

我拿著地址,找到局辦公樓二樓文秘室,門開著,一個威猛的男同胞在收拾東西,我敲了敲門,說到:“我是來報到的。”“噢,請進,請進。”我非常拘束地坐在桌子對面的一張椅子上,與他對面而坐,我不敢說話不敢大聲喘氣,因為我實在不知道這位威猛的大漢在我以后的工作中將是什么角色,更不知道他現在是什么角色,不清楚該如何稱呼他,該說些什么,我只有沉默,傻傻地呆坐著,看他收拾東西。腦子一片空白,手心里一個勁出汗。終于,收拾完了,他開始問我話,姓名、專業、學歷、地址、畢業院校,我說了,他只是很隨便地記在了一張紙上,夾入一本書中,然后就開始忙自己的了。我就一直在那傻坐著,我不停地看表,希望他能注意到我的存在,但我是徒勞的,他只顧自己寫東西了,好像早已忘了我的存在。我終于忍不住了,問道:“我以后是不是就在這里上班?”“是的,你暫時先和我在一個辦公室。”我仔細打量了一下辦公室,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正好對面,一邊一個,一張沙發,一張床,三個柜子,里面全是書和檔案材料,窗臺上放著兩盆不知名的盆景,不過都不是很精神。環境還可以。有點遺憾的是沒有一臺電腦。我正這么想的時候,突然被告知可以下班了,下午2:30準時上班。我木然的回應著,稀里糊涂的走了出來。走出大門,看了看了時間,才不過剛11點多點。

吃過午飯,休息了一會,我想上班應該跟上學差不多,該早點去。于是我2點就到了,可是,大門緊鎖,毫無上班的意思。我敲了兩下門,門衛大爺沖我喊到:“干什么的,現在不辦公。”“我是來上班的,”我怯怯地答道。“還沒到時間呢!”“哦”。我轉身推著車子走了,覺得臉有點發燒。“瞎積極什么啊。”心里暗罵自己。終于到時間了,坐在屬于我的那把椅子上,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也沒有人要我做什么。又傻坐了一下午,下班了。第一次工作的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好像做夢一樣,表現有點傻,不過可以原諒,第一次嘛!

關于“老師”的三個忠告

上班后的第二天,我被帶著認識了局里的頭頭腦腦,并從他們口中得知我的具體任務:協助我的頂頭上司兼“老師”——跟我一個辦公室的大個子——做好文秘工作,并培養獨立工作能力,以便在不久的將來接替我的“老師”。其實,他比我大不了幾歲,不過,在這個位子上已經度過了八個春秋,滿腦子的圓滑世故,一肚子的處世哲學。對我的第一個忠告:認清服務對象,我們是為局長服務的,其余的事都可以后推;第二個忠告:寧可得罪所有的人,也不可得罪局長,因為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臨時工,局長大人握著我生殺予奪的大權;第三個忠告:論資排輩是不可更改的法則。我似懂非懂的點著頭,雖然點著頭,但心里充滿著不屑和無所謂。

關于“喝酒”

喝酒從第二天就開始了。第一次是“老師”請的,中午,喝的是啤酒。因為有規定,不許工作日中午飲酒,以后的日子具體喝了幾次,記不清了,只記得沒有掏過錢。

上班第二個周末,我的頂頭上司說第二天是他的生日,晚上請我和一個朋友吃頓飯,我應承了。下了班,就直接去了飯店,晚上我一般時候不回家,我的上司在我來后第三天就給我安排了一個單間,專門住宿,說是為了工作方便。那天晚上,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亦或是有人故意灌我,反正最后的結果是我很快便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早起,我發現自己趟在賓館的房間里,與我做伴的居然是我的上司兼“老師”,他可是海量啊,不過看樣子昨晚他喝的也不少。至于我們如何到的這里,我一概不知,也一概沒問。心說:“反正我又不掏錢,就這么著吧!”這次我錯了,而且錯的很嚴重。因為我回到單位沒多久,就有人向我要錢來了,我記得是昨晚在一起喝酒認識的,我說:“多少錢?”“就按你昨晚說的吧。”我感到莫名其妙:“我昨晚喝得太多,實在記不起來了。”“你不是答應出200嗎?”我沮喪的答:“可我沒這么多,這樣,你下午來拿吧。”“好,你可快點。”我含糊的答應著,卻始終搞不明白,我那200元錢怎么就出去了。下午,那人來拿錢的時候,還特意囑咐我,讓我別把事情告訴我的上司,因為昨晚是為了慶賀生日,說了不好,算我們請客,我只好木然答應。我就這么稀里糊涂的被人坑了200塊,卻連訴苦的地方都沒有。只好自己安慰自己,以后掙得肯定比這個多,不去想了,就當送禮了,可人家卻不知道送了,真冤啊!

自從喝醉被坑了200元錢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喝醉過,工作也非常忙,常常搞得不得休息。第二次喝醉的時候,已經是上班第二個月的第二個星期天了,那個星期天,由于要準備的材料太多,所以又能被無條件取消了。快中午時,我上司的朋友,好像是約好似的,一下子來了四五個,吵著要喝酒.我清楚的記得,為了那頓飯,我們至少跑了三個飯店,最后終于決定在一個非常偏僻的酒店開涮,涮羊肉,加白酒,還不錯。我早起沒吃飯,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不過呢,在這種場合,又不能太張狂,只好一邊應承著喝酒,一邊抽空吃幾口肉。那天的心情是真不好,上午,讓上司臭罵了一頓,怪我辦事不利,借酒澆愁愁更愁,酒不醉人人自醉,醉得一蹋糊涂。晚上根本沒吃東西,我一個人在房間里,吐啊吐,實在吐不出東西了,感覺餓了,吃蘋果,吃完還吐,想喝水,拿杯子接涼水,喝完,吐,折騰了一晚上。第二天,頭依然疼得厲害,但是依然得去上班。剛到辦公室,就感覺氣氛不對,“老師”的臉陰沉沉。我大氣也不敢出,小心的坐在椅子上,看起了報紙。“吃飯了嗎?”“吃了。”我小心的答道。以往我很少吃早飯,今天確實吃了。“沒那么大酒量就不要喝那么多嘛,逞什么英雄!還有啊,我總覺得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做事情一定要一心一意,不要想一些沒用的東西,我覺得你現在寫的東西還不如以前了呢!有點退步啊,用點心,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擺正自己的位置……”我心不在焉的聽著他的嘮叨和批評,在心里問自己,我是誰?在干什么?我為什么要讓他管著?我為什么要聽他的?為什么?我無法回答自己,自從二次醉酒后,上司對我冷淡了許多,我也提不起對工作的興趣了。

關于工資

人長大了就得工作,工作嘛,當然是為掙錢。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自打上班那天起,我就盼著發工資,我最后悔的就是當初沒問清楚我的報酬是多少,等想起來問起來問時,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怕被別人看扁了。于是心一橫,給他來個沉默以對。為給領導留個好印象,以便引起注意,順便解決工資問題,我是費盡心思啊。我每天早起,打掃完辦公室,打掃樓道,給領導端茶送水,領導隨叫隨到,不管大事小事,保證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終于,第一個月過去了,我說,這下該發工資了吧,我都快沒動力了,發多少呢?少說也得1500塊吧!心里美是心里美,可就是愣沒一人給我提這事。我自己安慰自己,可能領導忘了,下月吧。于是,我更加積極主動地干好工作。第二個月快到頭的時候,有音了。在某個晚上,“老師”喝完酒回來,給我說,已經給局長說了,局長說我表現不錯,工資嘛,一個月先給1200元。我聽了,心里感嘆1500就1500,總比沒有強,我給自己說。第二個月底了,還是沒動靜,我沉不住氣了,直接找到了辦公室主任,問怎么回事。他說,局長不在,領工資要有局長鑒字,讓我別急,等局長回來,辦好了通知我。我只好接著工作了。我就一直等,我想主任是不會騙我的,我又等了半個月。“老師”在某一天突然問我,你領工資了沒有?我說沒有。他說:“怎么回事,都說好了,你放心,我給你問問。”我心里一陣竊喜。可又過了半個月,也就是第三個月底的時候,我的工資依然沒有著落。我找到財務處,人家答應馬上辦。我不知道在他們的腦子里,馬上是什么概念,也不知道一個臨時工在他們心中是什么地位,我只知道我的工資直到我辭職后一個星期才勉強拿到手。

關于辭職

辭職應該不算什么事的,但我的辭職卻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在二次醉酒之后不久,我得了一場重感冒。可是我依然帶病堅持,因為我對工作還有一點的希望,我知道我的工作狀態,一段時間以來,一直不是很好,甚至工作中出現了一些失誤,但是我相信,我的工作至少還是有成績的。不過,我又一次錯了,看似大度、寬容的上司,對我的工作表示了極大的不滿。又一次嚴厲的批評了我。而我當時,正被所有的局領導看好,認為我有潛力,有能力。我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了這位上司,可能是因為我替主任辦了一件事,又或許是因為我替辦公室王姐值了一回班,又或許是局長對我的贊許惹惱了他,亦或是我實在是素質不好,無法勝任工作,反正,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不想見他,我請了病假,我心灰意懶,當初的激情壯志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厭煩感,我不想被壓抑,不想再去趟這看不見底的渾水。

人都說,人際關系很復雜,我以為以誠待人總沒錯,但我錯了,人很復雜,關系更復雜,幫幫派派,親戚朋友,盤根錯節,整個就是一張關系鋪就的網。當我無意中得知原來辦公室王姐是主任的外甥女,而打印室的小李居然是局長的未過門的兒媳,于姐其實和開車的于師傅是親父女之后,我就知道這不是我待的地方,如果我不離開,遲早我會被這張網吃掉的。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想離開。

在家里住了十幾天病假,父母終于沉不住氣了,問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實話相告:我想辭職。我從沒見父母發過那么大的火,父親大罵我沒出息,母親說我不懂得珍惜機會,不許我辭職。我沉默不語,無論父母是大發雷霆,還是好言直勸,我都沉默不語,我理解父母,我知道,現在找份工作真的不容易,進政府機關更不易,但我不愿意違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一個別人眼里有出息的人。

在第四個月剛開始的時候,我辭職了,搬走了自己的行李,沒有人說再見,默默的告別我的第一次工作,告別我曾經為之付出心血和汗水的地方。我走的很堅決,義無反顧,頭也沒回一下,就走了。

三個月的經歷,使我明白了許多以前我不明白的,有些事不必太認真,認真有時會害了自己。就好像有些時間是用來浪費的,有些東西方是用來懷念的;有些事情是用來忘記的,有些人是不可以永遠記著的。快樂是生活永恒的主題,生命是生活的唯一前提。

(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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