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不惜買娥眉，揀得如花三四枚。歌舞教成心力盡，一朝身去不相隨。
白居易年輕的時候，某次受邀到徐州游玩，招待他的徐州守將張愔（yin）非常客氣，酒宴上向他展示了珍藏多年的幾個家妓，其中有個叫關盼盼的，驚艷動人，小白羨慕不已。原來，唐代的家妓可以買賣、贈送、置換，有大戶人家，趁姑娘年小時買入，教授舞蹈、詞曲，等姑娘長大，落得才色兼收。張愔張大人就走的這個路線，在家妓身上投下血本，可不曾想，姑娘是長大了，張大人突然沒了。就在宴請白居易后不久，張愔暴病一命歸西，留下一堆妙齡姑娘。
樹倒猢猻散，人死走姑娘。張大人的美妓們走的走散的散，據說，只有盼盼最講情義，留下守節幾年，最后殉情而亡。
有心栽花十來年，花開艷艷人不見。真是造孽，搞不好還要成為他人的笑柄，這是何苦呢？還好，白居易老年定居洛陽后沒有重蹈張大人的覆轍，白家妹子，個個年輕漂亮，才藝突出，樊素、小蠻更是名動東都。
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白老過了十年精彩的晚年生活，到六十八歲那年，上半年，經常一起聚餐喝酒的裴度病逝，年底，一場痛風突如其來，白老幾乎半身不遂，再加上中年就開始的眼病也加重，白老真正感到力不從心了。
大抵樂極生悲福禍相隨即是如此。
想到晚年至交劉禹錫經常開玩笑問他，自己不行了家里的姑娘們怎么辦？白老狠心做了這個決定，趁自己尚在人世，把姑娘們送走了吧。沒想到送樊素的時候送出了問題，準確地說，送出了情感問題。
妓有樊素者，年二十余，綽綽有歌舞態，善唱楊枝，人多以曲名名之，……，將放之。馬有駱者，駔壯駿穩，乘之亦有年……，將鬻之。圉人牽馬出門，馬驤首反顧一鳴，聲音間似知去而旋戀者。素聞馬嘶，慘然立且拜，……《不能忘情吟并序》
簡單解釋一下，這次遣送樊素的時候，順便要賣一匹馬，這匹馬跟了白老好幾年，仆人牽馬出門時，馬大概知道主人不要自己了，走到門口，幾聲哀鳴，不肯出去。獸猶如此，人何以堪？樊素馬上哭成了淚人，也不愿離去。講真，把自己心愛的姑娘拱手讓與他人，這是男人最痛苦的事，
樊素一席話，白老老淚縱橫，心一軟，又讓樊素留了下來。
現代人普遍認為，唐代之妓遠勝于今，賣身之外，多靠才藝吃飯：詩詞歌舞、琴棋書畫。很多時候，她們能和詩人找到共鳴點，詩人的精神能得以慰藉。所以，很多凄美的愛情故事屢屢上演。
問世間情為何物，有人說廢物。第二年的春天，白老身體恢復了些，但是，他終究是將樊素送走了：
病共樂天相伴住，春隨樊子一時歸。閑聽鶯語移時立，思逐楊花觸處飛?！洞罕M日宴罷感事獨吟》
人老了，閑聽鶯語，春觀楊花，也是極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