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時候,一有空閑就去書店看書,聽起來像是一件高尚的行為。但事實上,作為一個高中生,是不可能有什么空閑的。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要做早操,然后回教室,早讀到七點半,早餐鈴響,高一的新生會跑到食堂搶包子和米粉,大蒜味的肉包子,份量很足,去晚了就只能排長隊,還有可能吃不上。高二的學生愛吃蛋炒飯,所謂蛋炒飯,蛋和飯是分開的,醬油與豆豉炒過的剩飯上面滿滿全部都是蛋,可是你也別高興,食堂的阿姨們練就了一身盛飯的好本領,保證每一碗飯都能配上三四塊蛋,要是有一天阿姨手抖給你多盛了幾塊蛋,臉色必定是鐵青的。火腿腸與蛋炒飯是標配,如果時間趕得好,就有在鍋里炸過的火腿腸,表面一層脆皮,香得很。來得遲了,便只有冷掉的火腿,只能就著半熱的炒飯吃了。到了高三,吃飯時間也是最為優先,就可以上五樓去吃肉湯含量極高的米粉了,雖然水煮蛋比不上荷包蛋香,粉的份量也總是填不飽肚子,但能有一碗清湯并且還能吃出幾塊肉的粉,已經是了不得的享受了。
等我進了大學,看到那個兩層樓的小食堂,吃了第一頓又貴還難以下咽的飯菜,無比懷念我的高中食堂。五樓早上的米粉中午的點菜,甚至是三四樓的飯菜,大學外面這么多小餐館,竟沒有一家比得上。
吃完早餐后還有一段自習時間,之后便開始上課,上課的過程乏善可陳,甚至這幾年過后,再沒有一點印象了。每天上了什么課,做了什么筆記,這些原本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居然什么也想不起來了,實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我想起我再也想不起從前學的到底是些什么東西,而為此我花掉了生命四分之一也可能是三分之一的時間,就覺得時間真不是個好東西,我就像揣著一張單程票的人,行色匆匆,趕了一段又一段路,最后,不知道自己從哪里出發,也不知道最終去往哪里。
然后就進高二了,時間一場長,覺得這種日子真是百無聊賴。我不是一個壞學生,所以即使我天天中午溜出去,晚上快熄燈才回寢室,也只是覺得自己在混日子。混日子是很難受的,就好比把你裝進一個大麻袋,繩子抽緊了不讓你逃出來,卻讓你能透過并不致密的編織物看清楚這個世界,有大太陽有樹蔭,有人在喝汽水,有人在打籃球,可偏偏不讓你出來,悶在里面透不過氣。
所以后來我就覺悟了,也主要是混日子太無聊了。于是正兒八經開始學習,從小基礎好就是不吃虧,成效是大大的有。于是我變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學生。好到高三的時候跟班主任跑步,他很詫異的跟我說,你高一的班主任說你中午經常不回寢室,晚上也是快熄燈才進去。看起來不是這么回事嘛。我只能尷尬地笑了笑,心里將這個表面裝好好先生背后卻放冷箭的班主任罵了八百遍。
好學生是喜歡看書的,所以鉆了空子就會自覺去書店,有時候是中午,夏天太熱,書店里面的空調是最好的解暑方式。沒有椅子,坐在空書架上會被營業員趕下來,于是只能坐在地上。運氣好,窗臺沒有被人占領,就可以倚在窗邊,裝一裝文藝青年。事實上,那個時候的我還并不知道文藝青年這個詞。窗戶外面是個籃球場,可能是某個局的家屬區,樹上的知了沒完沒了的叫,也有個別不要命的大中午去打籃球,我常常想象他們中暑暈倒的樣子,可惜沒能如愿過。這使我想起高一剛剛軍訓時便有女生體力不支倒在地上。我從小就很羨慕那些體弱多病的女生,伏在桌上大家就知道她是不舒服,而我難得一次肚子痛趴著還要被善意地提醒,老師來了不要睡覺。不知道暈倒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直挺挺倒在地上不會被摔得頭破血流么?這是一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
書店里看的書很雜,也沒有什么目的性。在我一度叛逆的時候,讀的都是韓寒和王小波的書,覺得人生講透徹了真沒什么意思。后來我看了《百年孤獨》和《追風箏的人》,更加不懂為什么它們是世界名著了。相比較,我喜歡讀故事書,特別是童話,我的啟蒙讀物是一本叫做《金鳳凰》的童話故事,里面有跟鉛筆一般大小的小人,還有把云揉進面粉做成的饅頭。由當幼師的我媽當作睡前故事講給我聽,可惜后來小學的時候借給相好的女生,一借不復還,為此我媽還把我教訓了一頓。這本對我來說具有紀念意義的書就這么不見了。
高考過后我就沒有在書店看過書了,去圖書館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一晃七年過去了,還能想起第一次進書店的那個夏天,有個男生看見抱了一本書坐在地上的我,跺了跺腳,跺進了二〇〇八年十四歲少女的心。
不敢看個人風格太明顯書的原因就是怕自己也會被帶進去,潛移默化影響自己的寫作思維。路內的文風可謂是王小波和馬爾克斯的結合體,在看完這個結合體之后就有了我這篇結合體的結合體。偶爾放縱一回也挺有意思,事實上已經收斂很多了,有一段時間我是不說臟話渾身不自在的少女。青春期的叛逆與骨子里的倔強結合,度過了一個不可不謂之精彩的高中。這只是冰山一角,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在哪條路上過得最是自己。很多時候我們自以為選擇了正確的方向,最終卻得到一個并不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