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大唐宦 第十七回 地藏王身莫稱雄,阿彌陀佛說不空

  太行山,雁絕峰。

  一行幾人如靈猿一般攀上山巔,一路行來,身旁有人低聲指路。

  “大人,應該就是這附近。”

  為首一人,面寬大眼,鬢上斑白,一雙虎目炯炯有神,身著一身勁裝,赫然便是幽州刺史馬維庸。

  前幾日得到忻州內衛消息,言及太行山內似有怪物出現,下不能決,恭請上裁。馬維庸在交代內衛諸人尋找張景正之后,便急匆匆的趕來此地,怪物?馬維庸自是不信的,但若是什么祥瑞之物,怕又是一樁天大的功勞,自然不能落于他人之手了。

  不多時,幾人便趕到了幾近山巔左右,那具大蟲的尸體早已發臭,滿是蛆蟲。馬維庸四處打量片刻,自然看到了張景正留下的布帛,明白此乃人為。眼底瞥見黑得發紫的血跡,樹葉挑起一點近于鼻前,細細一觀,口中一吹,那樹葉竟陡然腐蝕的被風吹散。

  好烈的毒!

  “附近還有人家嗎?”馬維庸想來附近之人應該知道一些。

  “有!附近有一處碧水湖,哪里有十幾戶獵戶!”

  ………

  碧水湖旁,廢墟依舊,墓碑林立。

  馬維庸繞著湖水走了一圈,停在墓碑之前,看著那一堆堆墳包,嘆息道:“五十六個墓碑,五十六口子人,趕盡殺絕?到底想掩蓋什么?到底是誰?”

  “大人,要追查下去嗎?”身旁一人問道。

  “查!令附近內衛所屬,一旦找到這獵戶幸存者,即刻上報,不得有誤!”馬維庸吩咐道。

  “是!”

  嘩啦啦……

  大河向東流,一去不復返。一片水聲濤濤之中,一個人飄浮在水面之上,沉沉浮浮,隨著河水漂流而下。

  一路而下,由是半夜,九環青瞳在水中的速度可不慢,轉瞬便過了好幾百里。張景正不會水,是個十足的旱鴨子。被九環青瞳拉下水,一下就被水嗆暈了,而九環青瞳又不是人不知急救,也不知張景正此刻正是要命的時候,只知道帶著張景正一路逃下。

  九環青瞳雖神威廣大,但多年沉浸萬毒池,早已懼怕生人。是以,一時無張景正指引,只好隨波逐流,不知不覺竟已到了牧馬河中段的忻州地界。

  兩岸屋舍儼然,星月籠罩,寂靜無聲。水聲潺潺,倒是警覺的家犬吠個不停,但九環青瞳一到附近,便又畏畏縮縮,如臨大敵。

  轟!

  無波無瀾的河水不知從哪里竟猛然翻起一個浪頭,一下將張景正從九環青瞳頭上打翻。

  “孽畜,受死!”

  水面之上陡然響起一聲暴喝,一個身穿深紅袈裟,頭頂戒疤的大和尚如憑空出現,金剛怒目,一張五指大印從天而降,水面凹陷,成五指之形!

  大悲掌!

  “嘶!”

  九環青瞳頓時發怒,一張血盆大口昂然而起,朝著和尚噬咬而去。

  和尚見這孽畜竟尚有余力,瞳孔緊縮,右掌變化拈花狀,徑直朝著九環青瞳的蛇口戳去!

  拈花指!

  瞬間一道氣勁自指間射出,瞬間打中九環青瞳的蛇口,它痛的嘶吼一聲,頓了頓,又盤旋著撕咬上來。

  大和尚雙掌合十不斷交互摩挲,口中呢喃經文,驟然間竟摩擦出一陣火光,猶如火燭般的熏黃光澤瞬間蔓延整個手掌,就在九環青瞳蛇口逼近之時,眸中熊熊烈火,以手作刀怒劈而下!

  燃木刀法!

  一片火光之中恍然化出一把無柄大刀朝著血盆大口徑直劈下,電光火石,驚天碰撞!

  轟!

  “嘶………”

  在九環青瞳的慘叫嘶吼之中,火光濺射,氣浪翻滾,大和尚鷂子翻身落于水面,九環青瞳轟然落水,一條巨大蛇尾如同擎天之柱轟然倒塌,朝著大和尚碾壓而來,絲毫不給喘息之機。

  腳下輕點,一如達摩當年一葦渡江,大和尚身形如同被什么拉扯一般,劃出一道水痕,逃出這蛇尾的凌厲反擊。

  陡然間大和尚轉過頭,卻見岸上河堤有人負手佇立,好似看戲一般饒有興致。眼底四周房屋中燈火次第亮起,家中惡犬也好似沙了嗓子,嗚嗚咽咽的叫著。若是被這孽畜一尾打下,河水上岸,少不得又要驚殺多少人!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不能讓這孽畜壞了兩岸百姓的性命!

  “愿我自今日后,對清凈蓮華目如來像前,卻后百千萬億劫中,應有世界,所有地獄,及三惡道。諸罪苦眾生。誓愿救拔,令離地獄惡趣,畜生餓鬼等。如是罪報等人,盡成佛竟。我然后方成正覺。發誓愿已。”

  大和尚結跏跌坐,口中呢喃著《地藏本愿經》中的一段,其意便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驀然間,大和尚周身升起幽幽曼陀羅花,河水自成漩渦,仿佛自里而生,綿綿不絕。這是地獄之花,曼殊沙華,又名彼岸花。

  地藏王身!

  原來,此人便是左近龍門寺的得道高僧,御賜紅衣袈裟,掛二品銀袋,祠部主事,金章度牒,了空和尚!

  卻說了空今日心血來潮,便下山一走。到了這忻縣境內遇到一戶好人家,偏要留宿他。盛情難卻,便住了下來,為他頌一段佛經,祈福罷了。誰知,今夜氣機牽動,九環青瞳本為異獸,氣血充盈且陰冷嗜血,自然引發了了空的心悸,便出門一觀。又見有人浮于其上,還以為是那孽畜在害人性命,便怒不可遏的憤然出手。

  本以為手到擒來之事,誰知這孽畜兇猛,連換達摩七十二絕技都未能拿下,岸上又有他人旁觀,不知善惡,須得速戰速決!

  這地藏王身,本是了空專研《地藏本愿經》后的一大絕招,同他揚名的還有菩提心法,燃木刀法,拈花指,大悲掌。在這江湖之上,五絕和尚便說的就是他!掌法,刀法,指法,心法,法身,是為五絕!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了空的地藏王身甫一成形,九環青瞳的傾天蛇尾,猶如不周山倒一般向著他徑直砸下!

  避無可避,本也無心再避!

  “阿彌陀佛!”

  了空宣了一聲佛號,只見他身后的的地藏王身虛影迎風暴漲,手中捏獅子印,四周曼陀羅花漫天飛舞,水聲沸騰,一拳搗去!

  “我佛慈悲!”

  虛影一拳好似捅破了天一般,剛剛正正的砸在九環青瞳的蛇尾之上。反手一抓,無邊大力囚禁住幾欲掙脫的蛇尾,左手無風自燃,橙黃火光搖曳,燃木刀再次出手,一刀劈了過去,竟是要將這孽畜就地正法!

  “哈哈,大和尚好生無恥!”

  河岸邊,那個旁觀的人影頓時大喝,兔起鶻落,兩步便躍了過來,瞅著了空的背后,一個掌影向著他背心拍了下去。

  “阿彌陀佛!”

  佛聲恢宏,宏鐘大呂!

  卻見那一掌就要拍中了空之時,竟有一只手掌伸出抵住,五指大印中正渾厚,卻是大悲掌!再看那背影,上面竟浮現出一張人臉,這是正面?

  一體兩面?無相神功?

  那人既然露了蹤影,了空怎會不防備。前有獅子印搗向九環青瞳,后有大悲掌迎戰,端的是威風凜凜,一時無倆!

  那人卻是嗤笑一聲,兩道都是真實的?不,人只有一個,一對拳頭,又怎會多出三頭六臂來?

  卻見他凜然不懼,腳下蜻蜓點水飛速掠向了空,一只鐵掌發出黑石般的光澤,一閃而逝!

  石王薛衍!

  轟隆隆!

  只見了空的地藏王身陡然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九環青瞳的蛇尾轟然砸下,水浪滔天!飛速而去的薛衍,被一陣水浪砸中,氣勁碰撞,被打的倒飛出去。

  晦氣!該死的禿驢!

  薛衍恨恨的看著一旁河岸上結痂跌坐的了空,他臉上的蒼白便是這是漆黑的星夜都遮掩不住,地藏王身雖好,卻不是這么容易消受的!

  驟然,蛇鳴聲起,發狂的九環青瞳不管不顧的把薛衍當作了空,一張血盆大口撕咬而來,波濤洶涌,水助蛇勢!

  “嘶……”

  三叉舌頭顫動不已,蛇目赤紅。近乎快要化龍的九環青瞳昂起上身,蛇牙寒光似鐵,一股腥風襲來,饒是以石王,也不由打了個寒顫。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涎水嘀嗒落水的時候,薛衍方才反應過來一般,從懷中抽出一支笛子,幽幽吹響。

  陡然間,發怒的九環青瞳頓住身形,舌頭來回掃動,不時輕伸下蛇頭探查,似是在猶豫什么,到了最后,薛衍的笛聲越發悠揚有節奏,仿佛一支舞曲一般,九環青瞳竟也跟著這節奏擺動起來,笛子輕晃,應和著九環青瞳的舞姿。

? ? ? ? 見九環青瞳安靜下來,薛衍心里也不由送了一口氣,吹起笛子,也越發得心應手,心中忖道:這家伙,越來越難控制了。

  不遠處,方才使用的地藏王身的了空一臉虛弱,連忙調息方才好過一些,聽聞笛聲響起便抬眼看去,卻恰好見到了薛衍與九環青瞳合拍的那一幕,嘴角苦笑,嘆息道:“重器入魔,正道不昌。這天下,怕是又要不安寧了。”

  如今讓薛衍窺視了地藏王身的真相,了空倒也擔心會泄露秘密,但見他與九環青瞳打的火熱,自己連一條蛇都敵不過,何況還有石王在一旁虎視眈眈。

  正憂心間,耳中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大師,尚可一戰否?”

  了空心下一掃四周,靜若無人。不動聲色的輕語道:“石王尚可阻擋一二,那孽畜……”

  四下靜聲,了空還以為他猶豫了,本就不抱希望,便自顧自的調息起來。石王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這個正道標桿的,現在又加上了那條蛇,哎……

  “大師莫慌,山人自有妙計!”

  了空靜等著,卻陡然聽見一聲信號之聲,那是從縣城中發出的!了空疑惑望天,卻見是一朵牡丹正驕傲綻放,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

  內衛!

  了空心下了然,對這個朝廷監視江湖的組織有所耳聞,更是與其南衛指揮使有過一面之緣。內衛出手,怕是魔教左使石王也要驚走吧。

  論武力,內衛在江湖上能拿的出手的不過寥寥幾人,但任何江湖勢力卻都不愿與之對抗,不僅是因為它是代表朝廷,更是因為朝廷背后是百萬大軍啊。與官軍對抗,永遠都是最愚蠢的!

  源源不斷的兵力,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果然,驚聞煙花信號的薛衍停下吹笛,九環青瞳也偏頭看去,再回首時只見薛衍對它揮手,示意他跟隨他走。九環青瞳又看了看早已被水浪拍打到岸上的張景正,又看看薛衍,猶豫不決。

  只見薛衍又吹起了笛子,僅僅是一段急促的旋律,似是催促著它,便讓九環青瞳瞬間做出了選擇,潛入水中,游到張景正的身旁,舔舐了下張景正的臉龐,便又跟隨著薛衍消失在夜色中。

  待薛衍消失之后,馬維庸便從了空的身后走了出來,對岸早有人撲向張景正,將他帶到郎中處救治。

  九環青瞳一消失,兩岸的惡犬便重新活了過來,喧鬧犬聲,嬰孩啼哭,大人喝罵,聲聲入耳卻換來馬維庸的一聲嘆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阿彌陀佛,天不佑我正道!”了空靜氣起身,合十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了空無以為報。”

  “大師不必過謙,以大師的本事,想必今夜也是無礙的。”馬維庸轉過身,呵呵笑道:“再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大師功德無量,造福百姓,實乃我輩楷模!”

  “阿彌陀佛,過獎過獎。未請教,閣下是?”了空問道。

  “區區小卒,不足掛齒。”馬維庸笑道。

  了空默然,情知他是內衛之人,又不愿多打交道。便借口要回去誦經,就要告別。

  “大師且慢!”

  “哦,大俠還有何事?”了空轉身狐疑道。

  “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大師成全!”馬維庸抱拳道。

  “大俠請講,貧僧但有余力,義不容辭!”了空打了個機鋒。

  馬維庸也不管他,便徑直道:“聽聞大師受邀,不日就要前去大興善寺講法?”

  “貧僧惶恐,這是…”

  “還請大師幫我帶個人去長安,有大師從旁在側,想必宵小必不敢犯!”馬維庸輕笑道,仿佛這就是小菜一碟一般。

  了空沉吟不語,片刻之后點了點頭,旋即,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馬維庸伸手示意,了空上車一看,恍惚間有些熟悉,再一細想,這可不是那孽畜所害之人,難道沒死?

  耳目聰明的了空自然聽見了張景正微弱的心跳,回首看了看馬維庸,只見他一臉含笑。心道自己怕是中了他的圈套了。

  默然無語,了空告別馬維庸,便趁著夜色,坐上馬車,在馬夫的揚鞭催馬中靜靜前行。現在,他從未有過前往長安的急切。

  “阿彌陀佛,因果輪回,業報彌生,諸事不修,地獄不空……”

  轱轆轱轆……

  馬車滾滾,馬維庸得意的嘴角一翹,既慶幸于刀疤龍之中有內衛的暗探,又慶幸終于為張景正拉上了了空這個大保鏢,有了了空在前,便是張景正有任何散失,高公那里也好開脫了。大不了,再滅一個龍源寺有又何妨?

  在左元常蘇醒之后,便給馬維庸遞上一份金刀圖讖的‘前因后果’,以及張景正被當年的西域惡人魔辛饒扎都擄走之事。面對辛饒扎都,便是只剩七八分的功力,馬維庸也不想冒險。畢竟,幽州才是他的重點!

  幽幽一嘆,凝望暗夜,馬維庸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金刀圖讖一案差不多便算落幕了,但金刀圖讖又不知所蹤,當然,最終還是會出現的,但誰才是最后的黃雀?還是哪方勢力當做了寶物,暗中搶奪?

? ? ? ? 金刀圖讖,到底花落誰家?

? ? 未完待續!

鎮樓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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