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我偶有幾次做夢,夢中又漫步在月夜下的老哈河邊。微風輕拂著我的臉頰,撫摸著我的頭發。它掠過平靜的河面,把倒映的圓月撕扯成了好多條,讓老哈河的歌聲仿佛更清晰了。風中夾雜的青草味透入心肺,舒服極了!
? ? ? ? 溫暖的哈河水夜以繼日地流淌著,河畔上的人們還在繼續著春種秋收的日子。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流淌多年的老哈河也能給自己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 ? ? ? 一九八一年,對于故鄉來說也是個載入史冊的年份,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春風終于光顧到了老哈河畔,生產隊一班人清點了所有家底,土地、牲畜、農具、林地,經過了一大段時間的撕扒,終于把集體的資產分配一空。所有物件都分三六九等,包括土地在內,做成鬮,按人口憑手氣分配到了各家,徹底分田單干了。我家也抓到了一峰駱駝,一只花頭綿羊,一副大車牛套(一對鐵環,兩根牛皮繩)。土地嗎大渠南、北各一塊,都種了旱田。自己種收成倒比生產隊時強了些,只是硝堿難除,強也強不到哪兒去。每到糧食難以接濟時,返銷糧這下也沒有了,爸爸只好去遠房親戚家借糧食。致富的路似乎又遭遇到瓶頸。路在哪里?又去向何方?家鄉人又茫然了。
? ? ? ? 時間一轉眼來到了一九八三年,一成不變而平靜的鄉村起了個不小的波瀾,農業站給每家每戶都下發了一本簡裝的還散發著墨香的小冊子——《水稻種植技術》,對于種了幾輩旱田的家鄉人來說,這可真是個驚天巨變呀!
? ? ? 說起這個巨變,就不得不提到一個人——陳宇。他是蘇木(鄉鎮)主抓農業的副蘇木達(副鄉長),我是記不起他什么時候開始任職的,只模糊記得他中等偏高的身材,一身灰色中山裝,一頂半舊硬遮帽,方臉高顴骨,從臉上不太容易看出他內心的變化。我見他第一面可能是唯一一面是在大渠北剛剛開種的稻田里。那時他正挨戶查看稻田苗床的修整,順便普及一下種植技術,現場解答農民的問題。現在想起來可謂服務到家了。
? ? ? ? 談到陳宇,人們也都并不十分了解,因為普通百姓上政府大院辦事的機會一年也沒個一次半次的。只聽人說是農業技術員出身,任主管農業的副蘇木達后,也著實為家鄉的貧窮而焦慮,眼望嘩嘩流淌的哈河水白白流去,農業技術員的思維讓他有了個大膽的想法,改旱田為水田,引用老哈河水沖洗土地中的硝堿。全部土地改種水稻。這個想法也不憑空想象,況且生產隊當年也種過,只是不得法,不能豐收。這個想法當時一提出,即遭到大部分上層和百姓的反對,“都種了大半輩子旱田了,咋能說改就改呢?”“改砸了咋辦呢?”“……”七嘴八舌,說啥的都有。幾經爭論周折,這擺脫貧窮的愿望還是占了上風。全蘇木各村都開始行動起來。不過也為是了穩妥起見,我們村選了原來收成最差的大渠北地塊先試驗,而其它地塊依舊種旱田。
? ? ? ? 老哈河水這回可真派上用場了。水田要時刻刻用水,不過河床低,田地高,引水入地成了大問題。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幾經論證,政府決定從本蘇木和高日罕蘇木交界處老哈河上截一個“壩腿”,說起筑“壩腿”實際就是把老哈河河面用土壩擋住一半,只是用來提升水位,讓河水引入水田的上水渠中。不全截死河面,有兩方面原因,一是水量太大用不了,二是下游通遼開魯也要用水,最主要的原因是當時也確實沒有能力建一所可控的水利樞紐。
? ? ? 這個“壩腿”建得也是七曲八折,你可能想象不到,那時沒有挖掘機,也沒有大翻斗車。有的只是小馬車、大牛車,再有的就只剩下人的雙腿、雙手和肩膀了。政府可以說是分批次動員了全蘇木所有勞動力和畜力車,每戶出義務工,上交樹枝和稻草。在老哈河邊扎下帳篷,接力筑壩。
? ? ? ? 筑壩的方法真的比較原始,從河岸開始,把一根根剛砍伐的楊木檁子一頭削尖,大錘砸入河底,再放上樹枝遮擋,然后填入土方截水,一步一步向河中間推進。在湍急的河水沖刷下,在這簡陋的條件下,家鄉人硬是完成了這個偉大的工程,甚至有人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引水入地的難題總算圓滿的解決了。
? ? ? ? 為了改種水田,副蘇木達陳宇也深知責任重大,風險之大。所以他為此也做了充足準備。首先針對硝堿土質,無霜期的長短,選擇適合的種子和適合的肥料。其次針對水田的特性,指導農民重新平整土地,修建畦田。最主要的是讓文化水平參差不齊的農戶熟練掌握田間管理技術。這也是最難的。為此,陳宇發揮個人所長,把難懂的科學術語變化為大實話,用鐵筆和鋼板刻蠟紙,手推油印機印刷了《水稻種植技術》小冊子,發給每一戶,并且長期巡視在田間,手把手的教農民種水稻。
? ? ? ? 第一年的種植依然是“漫撒籽”,不過與生產隊時比起來已經好了許多。田地分給各戶,每戶也都想讓地長得更好。所以出力很多,每畝到秋收了八百多斤。這與種旱田比斤數上就多了二百多斤,且大米每斤價格上也比玉米高了近一半。人們吃到了改變的甜頭,第二年全蘇木就把所有地都改種水稻。技術員又實地研究,把傳統的“漫撒籽”改為地膜苗床育秧,手工插秧,精細化的管理,合理澆水、施肥,第二年畝產就提到了一千兩百多斤。整個蘇木仿佛換了個天地似的,風中傳來滿是笑聲。
? ? ? ?
? ? ? ? 秋天是豐收的季節,無邊的稻田里,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滿是令心醉的金色,在陽光的照射下,越發光耀奪目,滿地的金子讓人欣喜不已。嗬!怪不得割稻的人們樂得連嘴都合不攏,互相夸贊水稻的長勢好。看著這樣豐碩的成果,誰不心里樂開花呢!秋天到了,天空一碧如洗,好象用清水洗過的藍寶石一樣的天空,像大海一樣湛藍。朵朵白云宛如揚帆起航的輕舟,慢悠悠的漂浮著。你看吧,秋收時節,地里人歡馬叫,那個熱鬧喲!
? ? ? ? 清清的哈河水沖掉了土地里的硝堿,也沖去了壓在人們心頭多年的陰霾。月下粼粼的微波仿佛也在細細訴說,訴說著家鄉的變革。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