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褻瀆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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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本市最大的五星級酒店,它的對面有一家十分典雅的茶餐廳,二層設計。

在二樓靠窗的一排棕色沙發(fā)上,一如往常地坐著一個女人,約莫二十七八,身材高挑。

她扎著一頭長長的發(fā)髻很高的馬尾,烏黑的秀發(fā)直直地垂到肩膀上,一襲天藍色的長裙直蓋住了腳上那雙細而長的精致的高跟涼鞋。

女人的著裝并不奢華,卻十分精致與茶餐廳的氣質(zhì)顯得十分和諧,長相亦是。

只是今天的她淡然中似乎還小心掩藏著幾分焦慮和不安。她頻頻低頭查看時間,然后出神地望向窗外,似在等待著什么。

“夫人,您點的菜來了。”

服務員的話令她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她抬起頭,露出迷人的微笑,說道:“小雅,謝謝。”

聲音很甜,小雅略顯羞澀地回應了一個微笑,說道:“不用謝,那么先生的……”

“先不用,等他來了再上。”

“好的,有事叫我。”

“好。”

女人看著服務員走遠,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回過頭來,看著眼前一如往常豐盛的晚餐,此刻卻沒有任何心情動筷。

她再次看向窗外,初秋的夜晚已有涼意,只是在永遠溫暖宜人的室內(nèi)是無法感知的。但能隨意改變自然的人類卻也無法阻止黑夜的提早侵襲。

此刻已經(jīng)七點天已大黑,但極具野心或說絕望困境中擁有無限創(chuàng)造力的人類自然不會屈服。

從最為簡單的火把,到油燈的進步,進而電燈的發(fā)明讓整個世界可以永遠不眠不休下去,甚至顛倒黑白。

是的,在本市最為繁華的此刻,外面是燈火如晝,熙來攘往更甚白天,人們早已司空見慣甚至自身也是習以為常了,唯獨女人,尤其在此刻。

但盡管如此,包括她,以及整個茶餐廳的顧客甚至是外面絕大多數(shù)的路人都被某處異常熱鬧的場景深深地吸引駐足停留,到處圍觀。

這場景正是發(fā)生在對面那家本市最為繁華的五星級大酒店。此刻它正絡繹不絕地開進數(shù)量豪華轎車,達官顯貴不斷地往里面涌入。

是的,今天里面必將舉行一場盛大的晚宴。但這熱鬧全是他們的,與她無關。身處繁華中心的女人內(nèi)心卻是如荒漠一般的孤寂落寞。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輕得連她自己或許都沒有發(fā)覺,她又陷入了沉思。

她叫楊君如,此刻她正在等她的男朋友鐘意共進晚餐,在這共同屬于他們二人的意如茶餐廳。天越來越黑了,她突然想起他們相識的那天也是在這樣黑的一個夜晚,只是環(huán)境卻與此大相徑庭。

那一晚,她跟著新同事來到一個KTV包間。在門口,她便已經(jīng)聽到了門里的鬼哭狼嚎,

只是沒想到打開門后那烏煙瘴氣的場景更讓她震驚。整個房間云霧繚繞,沙發(fā)正中的一大群人正在擲著色子喝酒抽煙,男男女女穿著時尚性感,嬉笑怒罵,在她看來如群魔亂舞一般。

小君本能地感到了一陣胸悶,快要窒息的感覺,關上門的瞬間,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門旁竟有一對男女旁若無人般正情到深處激烈地擁吻著。

此時的小君雖說也經(jīng)歷過一些感情的牽絆,確切說是極為單純的情愫。面對此情此景她確實還是頭一次,臉已滾燙。

她強行壓制住內(nèi)心想要狂奔而出的沖動,搜尋著僅剩無幾未被污染的圣地。

直到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在這樣一個喧嘩至極的場所竟真有一處顯得異常冷清寂寥的角落,仿佛與世隔絕一般。

在沙發(fā)的一隅坐著 一個十分沉默寡言的男人,單腿撐著地,另一條腿隨意地搭在它的身上,輕微地抖動著,一只手閑適地搭在沙發(fā)邊緣上,另一只手則掐著嘴角叼著的火紅的煙頭,十足一個不羈的不良青年。

但那時在小君的頭腦里首先蹦出來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字——酷!

她自己都有些驚訝,從前她一直厭惡抽煙的男人,只是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竟讓她意外地覺得很有魅力。

尤其是這個男人臉上那一雙如鷹一般銳利但卻特別淡漠的眼神,令他竟能在此自得一番空曠。

男人的眼神此刻突然變得有些玩味起來,充滿了狐疑和謔笑,她竟下意識地再次臉紅起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無禮地盯著他看了很久。

在朋友的介紹下,她順勢尋到了相對應的另一角沙發(fā)訕訕地坐了下來。同行的人紛紛要她獻曲一首,她推辭不了,點了一首《他不愛我》。

在她拿起話筒開始唱時,出現(xiàn)了一個男聲。她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正是那個男人。他唱得極其流暢自如,一個渾厚富有磁性的男聲竟也唱出了莫文蔚的那份繾綣、慵懶和無奈。

她有些沉醉竟忘了出聲,直到他用話筒大聲地暗示,才努力保持鎮(zhèn)定在眾人的起哄下共同唱完這曲。

然后她如釋重負地坐回到沙發(fā)上,但是她卻始終低著頭,心也始終砰砰地跳個不停,一方面是因剛才那不習慣的場景,另一方面,她直覺到這個從她進門的瞬間就一直注視著她的男人正向她靠近。

果然,有聲音在她頭上響起了。

“美女,不介意我坐在這里吧!”

“當然,不介意,請坐。”她迅猛地朝邊上挪了一大片。

“鐘意,你呢?”

“啊,哦,我叫楊君如。”

她反應遲鈍地伸出了手。男人輕輕抓了一下她的手指,松開前似不經(jīng)意的觸了一下她的指尖。

只這一下,似乎電流一般通向了她的全身,她開始有些坐立難安了。

“賞個臉,喝一杯?”

“對不起,我不會喝酒,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小君拿起桌上的茶杯舉向他,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一直微笑著保持著同樣的姿勢看著她。她有些挫敗,又有些無奈,放下手中的茶杯,接過了他的酒杯,說了聲“謝謝”便如壯士斷腕般豪氣決絕地一飲而盡。

“當心,喝太快會醉的哦!”

他悠悠地在她舉杯后說道,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或許,這就是他的陰謀,又或者,這不過是他一個無聊的玩笑和消遣。很快,小君便感覺喉嚨迅猛地涌上了什么東西,她捂著嘴向廁所奔去,背后傳來了放肆的笑聲。

等她出來的時候,鐘意已經(jīng)離開了座位。她竟下意識地在包廂里尋了一圈,她嘲笑了一下自己,然后站起來決定去外面吹吹風醒醒腦。

走到門口,還沒觸到門,門卻自動開了,一個艷麗的女人沖了進來推撞了她一下,沒有道歉,梨花帶雨的臉上滿是輕蔑和憤恨揚長而去。她驚了一下,這斑駁燈影下,她心想定是看錯了吧!走出門,迎面遇上了正抽著煙滿不在乎地朝她走來的鐘意。

“你是在找我嗎?”

他呼出了一口氣,然后掐掉了煙頭看向她。

“沒有,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他自作主張地接受了她虛無的邀請,她覺得有些好笑,點了點頭。

來到街上,雖然依然熱鬧,但相較來說安靜了很多,同時身邊的男人在除卻了那一層云霧后顯得不再那么陰郁了,似乎明朗了很多,也俊秀了很多。

“你看夠了嗎?”

“不好意思,只是突然覺得你比剛才帥了很多呢!”

離開了那個麻木人感官的聲色場所后,小君也開始調(diào)笑起剛剛一直戲弄他的人。她覺得他們好像突然親近了很多。

只是男人是經(jīng)不起調(diào)戲的,不諳風月的小君很快便見識到了這一點。

“那你還想看得更仔細些嗎?”

話音剛落,鐘意突然抓住了小君纖弱的肩膀,迅速把頭抵到了她的眼前,近得兩人的鼻翼都快碰到了。小君嚇了好大一跳,連連推開鐘意倒退了好幾步。看著眼前的男人那得意的笑容,她暗自埋怨起自己來。

“那個,剛才那個女孩……”

小君開始轉(zhuǎn)移換題,但話未說完就被搶先了一步。

“是我把她甩了。”

那滿不在乎的口吻讓小君好不容易對他建立起的一絲好感蕩然無存,她沒有說話,徑直向前走著,恍若未聞。

她的內(nèi)心除了可笑還是可笑,笑自己的多管閑事,笑自己的自以為是,自己如看客一般的圣母情懷真有些令自己作嘔了。像他們這樣的人,感情從來只是交易,你情我愿無關對錯,所幸自己及時醒悟。

可是當真醒悟了嗎?

當下小君竟不自覺地扯了一下嘴角,她的苦笑盡收他的眼底,只是不知他會如何解說罷了。

“我不愛她,所以不在意,但……”

他突然走到她的跟前,非常認真地看著她繼續(xù)說道,“我想和你交往著試試,因為,我覺得……我會愛你的,你愿意給我們的愛情一個機會嗎?”

沉思半晌后,她毫不猶豫的答道:“好,我會考慮的。”

如此荒謬的解釋,如此唐突的表白,當時的小君竟意外的覺得他的態(tài)度實在誠懇至極,她也完全沒有想過這或許是他戀愛生涯中講過無數(shù)遍的陳詞濫調(diào),但愛情的直覺令她迷失了自我,但當真是否迷失也只能憑當事者的自我論斷了。

誰能說一個未經(jīng)世事的姑娘便沒有對愛情敏銳的判斷?相反,麻木了感官的人或許反而更容易對愛情麻木不仁呢!過猶不及不是嗎?

? ? ……

“嘟……”汽車的轟鳴聲再次把小君拉回了眼前,她看看時間,快八點了,他還沒有來。

她看向窗外,外面已經(jīng)有些堵車了,意料之中。只是她的內(nèi)心竟開始暗自咒罵起那對太過高調(diào)的新婚夫婦了,難道只有通過這樣奢華的婚宴才能證明你們的愛情嗎?

呵,愛情!究竟是為了向自己證明還是他人?

的確,他們是這場交通堵塞的罪魁禍首,同時也是打亂了她思緒的罪魁禍首,但她有些驚奇自己就因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竟會咒罵該得到萬千祝福的新人。

或許是因為她此刻實在寧愿活在回憶里,永遠不醒來,又或許,的確不只因這樣的小事。

“……”“小君,你再看。”

“什么?”她順著鐘意的手看向了窗外的另一處風景。

“那個男人,酒店門前的。”

“怎么了,你認識?”

“出來偷腥的,這么猥瑣的老男人我怎么會認識。”

“那你怎么知道?”

“獐頭鼠目、賊眉鼠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東西。”

“你這也太主觀了吧!這么不堪誰會喜歡他?”

“誰會喜歡他的人,喜歡他的錢唄!”鐘意一臉不屑地說道。

“有錢的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小君若有所思道。話音剛落,鐘意就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腦門。

“瞎想什么呢!難道你不知道有錢的女人更作嗎?不過咱倆除外。”

“鐘意,難道你不認為我是為錢和你在一起的嗎?”

“那你是嗎?”眼前總是多愁善感的姑娘,他看著有些無奈。

“鐘意,我們會在一起多久?”

“又說傻話,只要你愿意我們可以一輩子。”

“一輩子不結婚嗎?”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只要彼此相愛,又何必要這種形式,難道兩個人的愛情非要用這種方式才能證明嗎,究竟是為了向自己證明還是他人?況且我也沒說一輩子不和你結婚,只是目前時機還沒到。”

提到結婚,小君明顯察覺到眼前好脾氣的男人開始有些不耐煩了。她舉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猶如當初無知的自己,此刻難道她不無知嗎?

她真的不想再逃避這個話題了,盡管她很確信眼前這個男人非常愛她,但她更需要最簡單最平凡的她想要的愛情,可是物質(zhì)富裕的他卻也許永遠都給不了她。

“你所說的時機,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等得到,我真的不想永遠只是做你的情人!”

女人努力壓制住情緒。

“情人?不要把自己說的這么低廉,也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試問哪個男人會每天風雨無阻、再忙再累都抽出時間陪情人吃飯?又有哪個情人的職責只是負責陪男人吃晚飯?你不愿意的,我從來不會勉強你,難道你還要如此來貶低我們的愛情嗎?”

“貶低了我們愛情的人是你,不是我,是你褻瀆了我們的愛情,難道你不知道嗎?”

看著眼前自己深愛著的麻木不仁的男人,女人吼道,她終于發(fā)泄出了她長久壓制的情緒。

此時,鐘意或許有所感觸了,他緩和道:“小君,給我三年時間,只要三年,我一定娶你。但在那之前,我還是他們的兒子,我還是一個企業(yè)的繼承人,我……”

“我知道了,”小君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調(diào)整好情緒搶先說道,“好了,吃飯吧,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

兩人默默地低頭吃飯。

小君突然抬起頭,看著他十分認真地問道:“你真的不認識那個男人嗎?”

“你還記著呢!真的不認識,剛才我看到距離酒店十米開外一個女人從他車上下來走進了酒店,然后過了一會兒,他也下了車,一路上東張西望……”

你怎么會不認識他呢,他不正是你嗎?

她終究還是沒說出口,看著他悵然地笑了。

? ……

當她再次看向酒店的時候,已經(jīng)八點半了,他還沒有來。她突然想到酒店里的那對新人應該快要結束儀式了吧!

此刻她是多么地羨慕甚至嫉妒那個新娘,可以輕而易舉地擁有她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的愛情和婚姻。而她此刻卻可笑地還坐在這里等著那個也許永遠都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的男人,那么她為什么還不走,為什么還要坐在這里等那個也許根本就不會再出現(xiàn)的男人,為什么?

也許是還想給那殘存著最后一點的幻想一個機會,也許只是想讓自己死心得更加徹底一點吧!因為結果如何,她早已知曉一切,明了一切了。

就在昨天晚上,她已經(jīng)狠心地一個人親手結束了他們這場無望的愛情,她要給她那被褻瀆的愛情一個救贖。

“幾點了?”小君問道。

“七點了,該吃晚飯了。”

“不吃了,我沒有胃口。”

這一次鐘意沒有硬拉著她去吃飯,而是默默地坐在了她的身旁,拿過她的手放在了掌心。

“你要學會照顧好自己,否則你要我怎么放心放你一個人!”

小君沒有回答,她別過了頭,說:“夏天過去了,你看才七點天就這么黑了,鐘意,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我說過,只要你愿意,我們還有一輩子!”

“我不愿意,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永遠都不會勉強你。”兩人沉默了。

“鐘意,明天的這個時候……”小君欲言又止,“你會想我嗎?你……”

她終究沒有說完,捂著臉哭了。他伸出手溫柔地環(huán)抱住了她。

“傻瓜,干嗎老是想那么遙遠的明天,先好好想想該怎么過好今天。”

“是啊!看我真傻,老是想些有的沒的……”

她似乎哭得更厲害了,但是卻沒有聲音。但他還是從她抖動得更加厲害的肩膀感受到了,也從他自己肩膀上那襯衣浸進來的她的眼淚感受到了。他知道那一定是很苦的眼淚。他更用力地抱緊了她,因為他也開始害怕自己不斷抖動的肩膀被她察覺了。

“今……下來吧!”

“什么?”他好像聽到了她的話語,卻又不敢置信。

然后他懷里的女人抬起滿臉淚水的頭,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重復道:“今晚,留下來吧!”

“好。”

黑夜里,有人在問,有人在答。

“明天你會來嗎?”

“睡吧,明天見!”

“晚安,祝你明天新婚快樂!”

“晚安,我愛你!”

? ? ……

“夫人……”

“怎么了?”小君猛然驚醒,迅速看向門口,“是鐘意來了嗎?”

“先生還沒來,已經(jīng)九點了。您之前讓我提醒您的。”

“哦,已經(jīng)九點啦!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天可真黑,可是外面還是那么熱鬧,大家都在熱鬧什么呀?小雅,你猜對面那對新人的結婚儀式結束了嗎?你肯定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已經(jīng)結束了。唉,九點了,往常這個時候我和鐘意都已經(jīng)吃完準備離開了呢!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小君茫然地看著窗外,自言自語著。

小雅此刻才發(fā)覺小君今天的反常,關切道:“夫人,要不我?guī)湍鸁嵋幌履瘸裕睃c先生來了……”

“他不會來了,他正在對面忙著結婚呢……”

她苦笑了一下,然后很認真地看著小雅說道:“小雅,我要走了,再見!”

“夫人,您不吃了嗎?”她看著已經(jīng)起身的小君慌忙說道。

小君轉(zhuǎn)過頭,露出了非常迷人的微笑,說道:“不吃了,我不餓。”

然后她沖她揮了揮手,優(yōu)雅地用手撥了一下她長長的發(fā)髻很高的馬尾,步態(tài)輕盈地向前走去,她長裙下那雙精致的高跟涼鞋踢踏踢踏踩在木板上的聲音竟意外得十分和諧、悅耳。

小雅看著她走遠,她覺得她離開時的身影還是如往常一樣迷人,但似乎更加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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