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雙木林兮
中國好夫妻
《緇衣》
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出其東門》
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藘,聊可與娛。
當這兩首小詩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的腦海中立馬閃現出了這樣的一個語詞“中國好夫妻”。這兩首詩都是出自于《詩經》《鄭風》中的作品。《鄭風》,顧名思義就是距今兩千五百年前春秋戰國時代鄭國地區的民歌民謠,它是一面鏡子,讓我們可以時隔千年去觀照一片土地的歷史,去領略一地居民的情懷。
據記載,當時鄭國的統治區就在今天的河南、滎陽、新密等地一帶,而《詩經》中收錄的鄭國詩歌則更多反映了當地的男歡女愛,以情詩居多,這是一個頗有意思的現象。據百度所言,這與當時鄭國兩條有名的河不無關系。溱河、洧河,有水潤澤的地方人們便多了一份靈性,而依托水的流動,男女之情亦會更加楚楚動人。順流而下或者逆流而上,都是人們情感勃發、滋長蔓生的地方,人們繞水而聚集,縱情與狂歡,又怎不比別處的男女多了一些多愁善感、含情脈脈的天賜良機?都說依水而生的人兒更多一份明眸善睞、顧盼生輝的天生麗質,細細想來,真是頗有道理。當然,此地民風如此開放自由,還與當時鄭國較好地保留了男女自由交往的古樸遺風有關。自然的便利為人們提供了交往的場所,但思想的開明則為男女交歡創造了最根本的條件。想來那個時代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都是這樣的爽朗直率,男不必遮遮掩掩,女不必靜守深閨,否則也只能是青驄馬、油壁車,擦肩而過,多了遺憾!
我想,正是在這樣的一種自由開明氛圍的浸淫下,才會生發出以上詩歌中那樣溫暖人心的愛情獨白。看看《緇衣》中的那位溫柔的女子吧!他的丈夫穿著她親手縫制的黑色制服,那是多帥氣合身的一身行裝。然而再好的衣服也會有破敗的時候,沒有關系,賢惠能干的妻子早已明察秋毫,一點破爛怎么能逃脫她敏銳的眼睛?她備好了針線,臨行密密縫,深一針淺一針,針針都是關懷。她手腳麻利,技藝精湛,縫好的衣服竟然看不出一絲鄙陋的痕跡。她拿起這一身補好的制服,含情脈脈地看著丈夫重新穿上,又目送著丈夫滿足地外出務工,她體諒丈夫日夜操勞的艱辛,而她能做的,便是灑掃庭除、將家務操持得井井有條,將飯菜烹調得可口噴香!這是一個多么幸福的男子,因為他用他的深情換來的是一個女子順眼低眉甘心為之洗手作羹湯的所有柔情!
不知怎么,腦海中又呈現出了三毛和荷西,那一對大漠風沙處的“神仙眷侶”!仿佛此情此景就是三毛荷西的前世再現!曾幾何時,三毛這個孤僻清高的女子是何等高不可攀,但是在荷西溫暖的臂彎里,她還是甘心做了那個洗手做羹湯的持家人!在大漠清晨,那該有多少個這樣動人的小別!她的一飯一菜和著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低眉成就了她的嫵媚與風流!
再來看看《出其東門》中那個深情的男子吧!他知道,走出東門這個男女聚會的好地方,一定會遇見美女如云,那里想必也是寶馬雕車香滿路,蛾兒雪柳黃金縷,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齡女郎,有無需打扮便天生麗質的豆蔻佳人,還有生得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傾國傾城的美人。這不僅是一個美女如云的地方,更是一個考驗男兒意志的好場所。多少負心漢能忍受得了這樣的嫵媚動人,多少花心大蘿卜迫不及待地折柳攀墻,多少男兒恨不得在溫柔富貴鄉里沉淪至死,多少大丈夫亦越不過絕色石榴裙的極致誘惑?連《西游記》里長得大耳短鼻的豬八戒在美女如云的女兒國里都沉醉不知歸路,一個殘缺和丑陋之人尚且可以好色忘德如此,那世間又有幾個人如柳下惠那般正經地坐懷不亂?陳世美之流從來就不乏其人,在現代這個連婚姻都可以兒戲和作假的時代,一見鐘情之后能有幾人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山盟海誓之后能有幾人可以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張愛玲一片癡心,愿意為負心漢胡蘭成低到塵埃里,但是再美的低眉都敵不過一個男子的負心,再深的柔情都救不回一個男子習以成性的采花折柳。悲嘆一聲,嘆其遇人不淑,所遇非人的又豈止是傷痕累累的張愛玲?
想起娛樂圈的那條觸動我心的新聞,說文章為了重新贏取妻子馬伊琍,在馬伊琍不知情的情況下,邀請眾多好友為其辦了一場出其不意的生日聚會,還再次單膝下跪向妻子展開求婚攻勢,博得了娛樂圈好友的一致認同。我的心有些五味雜陳,都說往事如煙,而我總會想起曾經那個負心男子拋棄妻子求得新歡的惡心場面,總會想起那個受傷的女人躲在一隅頑強地含淚舔舐自己的傷口的悲傷畫面。我是該為文章的回心轉意點個贊嗎?還是為馬伊琍的成功復婚叫個好?我不知道。只知道受傷的心肯定有如釘過的墻,縱使可惡的鐵釘早已拔除,但那個凹陷的創傷怎能恢復如初?
所以,我是多么佩服《出其東門》小詩里的那個男子。他打美女身邊走過,不留下一片云彩。他對美女們的視而不見是多么的決絕,只留下美女們不可思議的眼神。殊不知,不是他不多情,而是他的情只屬于一個人,那就是他心目中戀戀不忘的,衣著樸素,品質純美的佳人。想來,這該是多么幸福的一個女子!因為,有這樣一個癡心的男人,為著自己,在詮釋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一網深情,在演繹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的美妙贊歌!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