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俘虜(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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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早晨,夏泊在丈夫離家后,將便簽條貼在了冰箱上,確認足夠醒目并且不會掉落后,就離開了。

便簽條上寫的是:還記得我的外婆么,我曾說過在我六歲以前,是在外婆膝蓋上度過的。你問我為何外婆在我六歲以后就沒有來看過我,是死了么?我現在告訴你,外婆沒有死,我想了很久,決定親自去找外婆問問。

夏泊貼上這段話后,心里覺得無比舒坦,以至于她關上家門的那一瞬間,有一種展望新生活,并即將開始一段冒險旅程的興奮感,這種興奮感是兒童式的,是從她開始看見外婆那天,其實就在身體里悄然醞釀的。

只是如今帶她開啟新生活的人換成了別人而已。

夏泊帶上米色的寬沿遮陽帽,小心翼翼的繞過兩條街道后,在一個無人注意的小巷里坐上了車。車門一關上,她就取下帽子,兩頰斐然的看著石頡,而石頡比她更謹慎的掃視著周圍,迅速將車開走了。

車在一處并不醒目的郊區別墅前停了下來,夏泊粗略的看了一眼,是貼著絳紅色琉璃瓦屋頂,瓷白磚色墻體的獨棟別墅,和周圍的其它別墅并沒有任何區別,但不知為何,夏泊總覺得這幢別墅似乎更加突出,連帶別墅前的花草樹木都風聲鶴唳,充滿了壓迫人的逼仄感。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跟著石頡,盡量忽略那些隱形的卻尖利的眼睛施加給她的緊張。

石頡在前面帶路,穿過客廳,他們來到位于樓梯間后面的一間側屋,石頡說這是他的工作室。

夏泊看著他打開古銅色的門,門后的大排儲物架和猩紅色的地毯讓整個空間顯得狹促凌亂,夏泊走進屋,就有一股濃烈的腥熱味沖擊著鼻膜,她瞥了一眼石頡指示她坐下的簡易牙科椅,黢黑的皮質椅座莫名給夏泊一種不適感,她突然覺得忐忑不安,但還是順從的躺下,并將腿瑟瑟索索的放在徐徐升起的腳架上,兩腿慢慢分開,夏泊側歪著腦袋,害羞的低垂著眉目,烏黑的長發傾瀉般灑在了頭托上。

石頡的表情很嚴肅,那個時候夏泊有些沮喪,她覺得石頡注視她下面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待一個物體,而非一個活色生香的女人,這讓夏泊充滿挫折和羞恥。她只能盯著放置在牙科椅底板處的痰盂,好像自己無限之低矮渺小,直到跌落在痰盂里。

”夏泊“石頡帶著白色的一次性醫用手套,將夏泊的身體檢查完畢后鄭重其事的說,”你的月份有點大,只能引產了“

”嗯,我知道“夏泊雖然如此說,但其實對于打胎,人流,引產這些詞匯之間具體含義的區別是模糊的,她只知道孩子不能要,但怎樣拿掉這個孩子她并不介意,怎樣將傷害降到最小,她也沒有去細究,她隱約覺得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石頡都會為她考慮周全的,畢竟他是專業的婦科醫生。

”夏泊“石頡拍了拍黑色皮椅,略顯無奈的說,”這些都是朋友醫院購買新設備時處理的舊設備,我拿來用用的,不能跟正規醫院比,但也能滿足你的需求,不過以我手里的設備來看,現在我們只能通過機械性刺激子宮收縮,也就是機械性刺激宮頸管引起的反射性宮縮來引掉這個孩子了,我沒有辦法給你打靜脈麻醉,只能給你吃些減痛藥來代替了“說完,石頡將一顆白色的顆粒狀藥物放進夏泊嘴里,她并沒有給夏泊喂水,所以夏泊艱難的吞咽著。

藥物卡在嗓子里,散發出一股奇怪的腐蝕味,但一種木木麻麻的脹痛感也開始在她體內蔓延,她感覺到石頡將她的腿緊緊的固定在腳架上,腰也卡在皮椅上,夏泊唯一能動彈的兩只手無力的耷拉在椅子上,直到她看見石頡從手術箱里拿出明晃晃的不銹鋼醫用鉗子和鑷子時,兩只手才重新充滿力量,死死的抓著皮墊不放。

石頡并沒有安慰顫栗著的夏泊,而是徑直將一根細長的醫用探條伸進了她的子宮深處,撕裂般的劇痛感電擊一樣貫穿夏泊的身體,她接連顫抖了幾下,從喉嚨里發出絕望的嘶吼,她一只手死死的揪著皮質的坐墊,另一只手捂著眼睛,止不住的眼淚和密集的汗水浸潤了整張臉龐,然而這才是開始,在接下來的漫長時間里, 探條,明膠棒來來回回在她的子宮里橫沖直撞,夏泊痛的死去活來,她不知道藥物到底有沒有起作用,因為她的疼痛是那樣劇烈,可意識卻又那樣模糊,她痛的失去知覺,痛到開始后悔拿掉這個孩子。

夏泊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殘忍,那殘忍就如在她身上游走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一樣刻骨明晰,昭然若揭。

【一指納沸湯,渾身驚欲裂。一針刺己肉,遍體如刀割。】

然而夏泊的疼痛比這些疼痛更要猛烈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也就是這個時候,夏泊突然想到:那個孩子會不會疼呢?那是一個善良懂事的孩子,她曾經滿足了夏泊的愿望,也給過夏泊希望。

夏泊越想越難過,眼淚盤踞在她的眼窩里,她睜不開眼睛,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所有眼淚都流干后,她隱隱約約看到石頡白熾燈一樣的笑臉在自己眼前晃,她費力的張開干澀的眼睛,一個血淋林的,絳紅色的孩子陡然的出現在夏泊眼前。

夏泊驚恐的大喊了一聲,石頡粲然的笑著說,”夏泊,這是你的孩子“

夏泊捂著眼睛不敢看。

”求求你把他拿走,求求你把他拿走“

石頡卻一味的大笑著,那笑聲突兀又尖利,冷漠又不懷好意,以至于讓夏泊懷疑的看著石頡,不敢相信眼前站著的男人就是他,也不明白他究竟在笑什么。

石頡將那死去的嬰童拿到水龍頭前沖洗了幾下,那嬰童露出灰紫色的軀體,可怖又可憐的頭顱和身體,僵硬的彎曲著。夏泊看見石頡拿出一個圓筒的透明玻璃罐,罐子里盛著冷瑩瑩的透明液體,他將這個嬰童放進去,然后蓋上蓋子密封后,高高舉在眼前,欣賞藝術品一樣仔細觀瞻著。

”你在干什么?“夏泊驚懼的看著石頡。

石頡看向她時那嘲弄的眼神,讓夏泊倍感刺痛。

“夏泊”他愜意的笑著說,“孩子只會給人帶來希望,帶來愛,如果覺得孩子是種束縛“石碣露出陰冷的表情,”那是因為你太過自私懦弱,所以聽清楚了夏泊,你拋棄了孩子,就要忍受疼痛,直到死去的那天”

”為什么?“夏泊的嘴唇囁嚅著,想要問,卻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她唯有看著石頡拉開墻壁上的厚重簾子,一座殷紅的儲物架露了出來,那上面密布著二十多個罐子,每個罐子里都是一具死去的,白唧唧的嬰童。石頡一面將手里的罐子放在架子上,一面用陰森的語氣對夏泊說”你殺了她,我卻給了她永恒的生命”

夏泊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懼,這讓她不由拼盡全力大聲的嘶叫著,可尖銳的呼救聲在這間恐怖的屋子里只形成沉悶的回聲。

“沒有用的,夏泊”石頡露出瘆人的微笑。

“沒有人會聽到你的呼救”他將簾子放下,一步一步的走向夏泊。

夏泊拼命的叫著,扭動著,卻無濟于事的陷在黑色的椅子里。

石頡蹲在她的面前,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肚子,突然他猛烈的用力一按,歇斯底里的沖著夏泊吼叫說:”你為什么要背叛我,為什么要打掉我們的孩子”

”你為什么要背叛我,為什么要打掉我們的孩子”

”你為什么要背叛我,為什么要打掉我們的孩子”

他一遍一遍的吼叫著,每一遍都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夏泊的肚子即刻癟了下去,她已經被巨大的恐懼吞沒了疼痛,只能也一遍一遍的重復著”我沒有呀,我沒有“

可石頡像失去理智的猛獸,他摧殘著夏泊,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平息自己的痛苦。

”我們的孩子還那么小“他突然哭著說,”你怎么忍心打掉她“

“我們明明可以過的很幸福呀,我們明明可以過的很幸福呀”

他的聲音平靜下來,輕輕撫摸著夏泊的臉龐,夏泊早已經嚇蒙了,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復著“我沒有,我沒有.......”

石頡像沒有聽到一樣,他猛然站了起來,沖著夏泊大叫著,“你摧毀了我,你摧毀了我,你怎么舍得打掉我們的孩子?”

他的拳頭掄在夏泊的臉上,夏泊已經失去痛覺了,她感覺身體下面都是溫熱的液體,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這液體的浸潤下慢慢消失了。

夏泊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感受不到孤獨了。

外婆,生之苦,人之謬,一切都消失了。她心里有秘而不宣的快樂,一切都要結束了。

她看見外婆抱著六歲前的自己,輕輕的對她說:

[夏泊,女孩在孤單脆弱的時候,總是希望身邊可以出現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熱的救世主,而一個殘酷的事實是,這世間的救世主不常有,惡魔卻出奇的多,并且他們常常只挑揀那些受傷的靈魂下手,將這損傷的靈魂玩弄于鼓掌之中,收為俘虜。]

夏泊看到六歲的自己懵懵懂懂看著外婆,夏泊知道自己就是惡魔的俘虜,可是一切都要結束了,一切都要結束了,這個冰冷的世界終于從她的眼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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